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忠犬竹马追妻记 作者:米小谷 文案 世上没有比她更惨的人,自己的娘亲要杀她,自己的爹爹利用她,就连自己的未婚夫都战死沙场,既然这样,削发为尼,此生不嫁! 然,最惨的事情是重生后的未婚夫竟然成了她的死对头,拼了命要娶她为妻,总结来说,这是一段忠犬竹马苦命追妻的壮烈人生。 看文小指南: 1.作者文案废,只能酱了,文文架空,考据党求放过 2.男主强大,忠犬到底,性格至今未参透,欢迎小天使前来总结 3.1V1,HE 4.文文偶有雷阵雨,看文者请自带避雷针 5.若无意外,日更不断,坑品有保证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子玦,苍九歌 ┃ 配角:各类高富帅白富美 ┃ 其它:   ☆、仇人眼里出傻子   天刚刚入了秋,院子里的花树便禁不住凉风,黄叶纷纷攀上了枝头。   九歌倚在门旁,一双明眸幽幽凝望着院子里的青梅树,一旁的丫鬟沁儿半声都不敢吭,手里拿着披风立在其身后,静静候着自家主子。   九歌是当朝大将军苍昭唯一的女儿,兴许是因着血缘的关系,九歌也是一等一的军事奇才,九歌年幼师从当朝大学士慕容轶,不仅武术了得,文采也不输于那些个王侯将相,苍昭常年征战每次都将九歌带在身边,九歌时不时就冒出个鬼主意,也算得上是军中的半个女诸葛了,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九歌芳龄二十还未出嫁,底下难免会有闲言,可是知情的人都知道自从九歌的竹马叶白苏战死沙场之后她便立誓此生再也不嫁,只怕这棵铁树再难开花了。   “小姐,这里风大,小心冒了头。”身后的沁儿终是没有忍住,将披风轻轻披在了九歌身上。   沁儿看着九歌并不吭声,目光仍然停留在那棵青梅树上,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每年月夕小姐都会来这方小院,倚在门边,呆呆望着院子里那棵儿时她与叶白苏亲手种下的青梅树,说来也是怪事,每年月夕天气都是极好的,偏今年西风紧,直吹得人骨头疼。   一阵凉风席卷了几片落叶打在九歌脸上,恍如大梦初醒般,九歌眉眼间终于有了精气神,微启樱唇,小声问沁儿,“今年月夕,宫中可还设宴?”   “回小姐,自从去岁皇后在中秋之日因宾客过多染了怪病,皇上便将中秋宴取消了,只留少数皇家人罢了。”   九歌撇了撇眉,紧接着问道:“你可知晓是何怪病?”   沁儿闻言脸上莫名飞上红霞,结结巴巴地说:“听闻是……听闻是见了男子便要……求欢的病。”   九歌捂着嘴轻笑,“皇上竟也由着她这般胡来?沁儿,你帮我梳洗打扮一番,随后陪我去街上瞅瞅,许久未在家中过过中秋了,实在是想念得紧。”   “是。”   九歌常年随苍昭出战,自然是顾不上女儿家的身份,也是一身戎装走天下,且不说衣裳的问题,就连梳头妆洗这些女儿家的小事她也是懒得折腾,但九歌可是城里头出了名的美人,即便是一身戎装也掩盖不住她那一脸的灵动明艳。   九歌看着镜中的自己,远山眉间朦朦胧胧却暗含别样风情,眉下的一双灵动大眼忽闪忽闪,里面似有秋水涤荡,让人忍不住想多瞧上几眼,小巧的鼻子下樱唇一点,皮肤如凝脂般吹弹可破,若是不说,无人能知九歌是常年征战沙场之人,不过想来也是,九歌只是偶尔出个主意,自是呆在军帐里便可完成的事,也不会让那日头晒了去。   “小姐,再看镜子都要被看破了。”沁儿笑道。   九歌并未在意,反倒称颂,“沁儿的手艺竟然如此的好,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好了,小姐,这日头都落了一大半了,再不换装这天都要黑了。”   “就是要黑了才好玩呢,大白天的能有什么好戏。“沁儿挠挠头,没懂九歌的意思。   九歌站起身来,直接当着沁儿的面将外衣脱下,从床上顺手捞起一件白缎红梅罗裙穿上,外罩鹅黄小衫,雅致间竟多了几分俏皮,她缓缓开口道:“这月夕一到,城里的公子哥儿可不就都上街了吗?平日里没半点本事,偏挑这种热闹节日出风头,怨不得人家说枪打出头鸟,还有上赶着送死的。”   沁儿听着九歌话里有几分怨气,想来是和谢家少爷有关了,两年前,也是月夕之时,九歌难得有兴致去放花灯,结果花灯刚放入水中,便被一个石子打翻,她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只好作罢,又点了一个花灯,结果又被打翻了,九歌本就是个性子急的,正巧赶上了惹事不怕事大的人,九歌敏锐的洞察力让她一眼就望见了在斜后方小楼上的几位公子哥儿,拿眼笑看着她,九歌气不过,丢下脚边剩下几个未燃的花灯,上了小楼,几个公子也都是城里头有头有脸的人物,方才离得远看不清,可是九歌站在他们面前时,几个公子才悔意上头,怎么偏偏招惹了她呢?其中一个穿着紫缎锦衣的便是主使谢子玦,是宰相谢仁的独子,也是这群公子哥里的头目,九歌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冲着一旁早已吓破胆的绣花枕头们喊道:“还不给我滚?”   几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公子哥此时却是抱头鼠窜,一溜烟跑下了楼,独留眉眼淡然的谢子玦一人在这小楼上受着煎熬。   九歌是万万不能让自己吃了亏,尤其是面对这种仗着自己家里有些势力便欺压百姓的人,她更是怒不可遏,“刚才的石子可是你掷的?”   谢子玦瞥了一眼湖边的几个零落花灯,十分不屑,“几个花灯而已,姑娘又何苦这样置气?大不了我赔你就是。”   九歌本就在气头上,又见他态度这样的吊儿郎当,直接上手给谢子玦来了一巴掌,谢子玦的头还未扭过来就被人无缘无故扇了一巴掌,再加上九歌的力气本就抵得过一个男人,谢子玦的脖子竟然整整一个月都未好,自此两人便结下了梁子。   九歌告知了父亲,便和沁儿上了街,只见街上灯火通明,各家酒楼都扎绸挂彩,平常百姓家的孩子也都登上楼台嬉闹,一些楼台亭阁上也是摆满了时令佳果,楼上其乐融融,楼下更是热闹非凡,有放花灯的,有走月的,有吟诗作对的,总之,到处一片祥和之气。   九歌也不是什么心气小的人,断不会因为谢子玦那么一闹,而就不待见花灯,她早就让沁儿备好了花灯,今年她是一定要将这花灯放上的,九歌提着衣裙来到湖边,燃了花灯,烛火幽幽,然后还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什么碍眼的东西才将花灯小心翼翼放进湖中,玉手轻拨着有丝沁凉的水,花灯缓缓向前游去,九歌趁机双手合十,在心底默默许愿。   沁儿也为家中双亲求了个愿,两人看着花灯飘远才缓缓起身,九歌本来心情大好,刚刚站起身满脸的笑意就全僵在了脸上,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沁儿不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死不死湖对面站着的正是谢子玦,沁儿见自家小姐没有走的意思,忙说道:“这不是刚刚高中状元的谢公子吗?听说皇上亲自封他为翰林院修撰。”   沁儿话刚一落地,她就觉得自己背后一凉,果不其然九歌冷哼一声,“呵,区区一个六品芝麻官,不过皇上也算是看得起他了,沁儿,我们走。”   “去哪儿?”   “赏月楼,难不成你要在这边看风景吗?”九歌话里句句锋尖对麦芒,沁儿此时更是吃了瘪,只能选择沉默。   不过说到看风景,倒也不假,这谢子玦也是城中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了,长得风流俊逸,只怕倒贴的人都数不胜数,而且年纪轻轻便高中状元,只是顺了九歌的话,的确官职不算高,恐怕皇上也是忌惮着谢仁的势力,所以从他儿子这一代就要一点一点削弱了,这朝堂之事风云多变,谁也不能稳保自己的位置不动。   九歌提了衣裙,上了赏月楼,只见围桌已经坐满了人,皆是些风流雅致的文人骚客,不是吟诗便是作对,九歌虽有才气,可是一贯不喜外露这些个东西,更不会将其挂在嘴边,索性选了个无人的犄角旮旯,点了杯清酒,望着明月不言。   沁儿立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一杯接着一杯,眼看着就要醉意上头了,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嬉笑声,只见是城里的几个公子哥走了上来,这其中竟然还有谢子玦,沁儿见势忙说:“小姐,这天色也有些晚了,不如我们回府吧。”   九歌面色潮红,是有些醉了,借着这酒劲冲着谢子玦那一行人高声道:“这里又不是什么他人地界,凭他是谁还不许我在此喝酒了?”   谢子玦一旁的人看不过急忙就要过来理论,却被他一把拦住,几个人心中不忿,却也不敢说什么,找了个离九歌远的位子坐下,九歌见势继续说道:“有些人就会在背后搞小动作,见了面了倒成了个软柿子,沁儿,你去给我买几个软柿子,本小姐倒要尝尝这软柿子是什么味道,是苦的是甜的,还是令人作呕的臭水沟子味。”九歌酒劲上头说的话,沁儿自然是不会理,可是看着那一桌子的人脸色整个都暗了下来,自家小姐又在这边煽风点火,今日这是要燎原啊,这下可怎么办。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火还没来得及灭,那边就开始起势了,谢子玦一旁的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大掌在桌上一拍,一旁的文人骚客见势纷纷下了楼,这个男子看着比谢子玦年轻些,是陈王爷的独子陈煜衡,家里娇惯得很,与谢子玦也是好友,看着好友竟被一个女子戏弄,左右都看不过,自然是要挺身为他出出气,谢子玦身边的那些个公子哥见势也是涨了威风,都纷纷起身,作势要与九歌对上一阵。   九歌自然不会将那些绣花枕头放在眼里,看了一眼坐在中间怡然自得品茗的谢子玦后,心里怒火中烧,噌地一下站起身来,走到众人面前,一把将谢子玦从石凳上拽了起来,九歌的气势一下子震慑到了一旁的人,纷纷退后再无多言。   谢子玦眉眼一弯,笑看着九歌,声音极尽魅惑,“方才姑娘说我是个软柿子,还说要买来尝尝,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姑娘若是想吃,子玦自当奉陪,味道保证让你满意。”   “你……”九歌被他说得一时语塞,答不上话,谢子玦眉眼一冷,一把将九歌推开,整整衣襟,没好气地说道:“煜衡我们走,不在此地碍别人的眼。”   “哼。”陈煜衡临走前甩给九歌一个白眼,九歌咬着牙,一脸愤恨,冲着身后的沁儿说道:“沁儿,回府后,告诉阿泽把城里所有的软柿子都给我找来,听到没有?”   沁儿满头冷汗,“是。”   看来两人之间的结是解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启,小天使们尽情来调戏,辛苦码字的作者挠爪卖萌打滚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见狗说狗话   九歌虽逞了一时口舌之快,可因死对头早早离席,心中并不痛快,又命赏月楼的掌柜上了两壶酒,沁儿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竟成了无头苍蝇。   九歌喝着喝着忽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渗出了泪,沁儿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急忙拦下九歌手上的动作,“小姐,莫要再喝了,要是老爷得知,沁儿又要受罚了。”   这月夕本是团圆之日,可于九歌而言却成了一个借酒消愁的日子,她自小就与叶白苏有婚约,三年前,也是在这望月楼,她与叶白苏约好在此地相见,可谁成想,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这让九歌如何过得去这道坎?   一年复一年,月圆又月圆,可是她心底的月亮早就残缺不堪了。   九歌双眼眯瞪,举着个空杯子,苦笑道:“沁儿,你说我是不是傻?城中多少好男儿随着我挑?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个命薄的入了我的眼?莫不是上辈子我做尽了坏事,所以老天爷此生来惩罚我?”   “小姐,你醉了,我们回府吧。”沁儿话毕,半晌不见九歌有动静,她微微低头,只见自家小姐早就梦游会周公去了,看着呼呼大睡的九歌,沁儿这下可是犯了难,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罚呢?   正当沁儿手足无措之时,谢子玦竟然上了楼,看他那样子应该是落了什么东西,算了,死马当做活马医,要是小姐怪罪下来,大不了帮她买一个月的桂花糕。   “谢公子,请留步。”   谢子玦听闻有人叫自己,忙回过头去,目光并未在沁儿身上停留,而是直接扫向趴在桌子上的九歌身上,英眉微微蹙着,紧接着目光转到沁儿身上,“何事?”   “我家小姐平日里多有得罪,望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眼下小姐喝醉了,可是我一人实在是不能将小姐弄回府里,所以可不可以烦请公子……”   “无妨,你且回府,就说你家小姐与我诗文会友不免有些喝多了,让你家老爷放心,明日我自会差人将小姐送回。”   “啊?”沁儿原本只是想让谢子玦帮她把九歌抬回去,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说,九歌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与男子在外过夜,这要是传出去,对名声定是不利,再加上老爷本就是个爱面子的主儿,这恐怕会雪上加霜啊。   “你怕我对你家小姐不轨?”谢子玦提高声音问道。   沁儿闻言连忙摆手,“不是,公子一身正气自然不会做出那等事情来,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沁儿灵光一闪,“只是小姐已经有了婚约,实在不适合与男子独处,这要是被准姑爷知道了,恐怕不好。”沁儿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这下可好了,撒了个弥天大谎,只求这位谢公子不是个大嘴巴,万万不可将此事四处张扬,否则一旦东窗事发,就算她有九个脑袋也保不住啊。   谢子玦一听此话,眸子里立刻幽暗了几分,“哦?这么快就又有婚约了?是谁家的公子这么倒霉,竟摊上了个酒鬼。”   沁儿听谢子玦的话极尽刻薄,却也无力反驳,只能忍气吞声,“回公子,主子的事情做奴婢的自然不会过问,既然公子无心帮助,那我便一人将小姐带回好了。”   谢子玦看着沁儿一瘸一拐地将九歌拖走,抬手揉了揉眉心,“站住!”   沁儿眼看这招奏效了,唇边莞尔一笑,转过身去,问道:“公子还有何事?”   谢子玦单手负于身后,唇边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慢慢走到沁儿身前,低头瞅了一眼醉成一堆烂泥的九歌,根本就不会喝酒,却硬要往自己嘴里灌,这么多年,她还是老样子,半点长进也没有。   谢子玦忽然弯下腰,沁儿有些慌张,“公子……你……你这是做什么?”   “你确定你要将你小姐这样拖回去吗?只怕到时候你更加要受罚了,我背她回去。”   “哦。”沁儿话毕就将九歌搬到了谢子玦的背上,谢子玦闷哼一声,沁儿赶紧问道:“谢公子,沉吗?”   “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少吃桂花糕。”   “啊?”沁儿闻言暗自思忖,这谢公子怎么知道小姐爱吃桂花糕呢?   谢子玦轻咳了一声,面上有些尴尬,“我前些日子去月桂坊刚好去买了一些桂花糕,与那里的掌柜闲聊了几句,她提到了你家小姐。”   “哦,原来如此,小姐打小就爱吃桂花糕,而且只吃月桂坊的桂花糕,她说那里的桂花糕有苏哥哥……”沁儿话未说完便止住了,看着谢子玦脸上并未有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其实那家月桂坊是叶家的,叶白苏经常去那里巡视,所以九歌说那里的桂花糕有苏哥哥的味道。   将军府离着这条街不远,几步就能走到,谢子玦将九歌放下,沁儿急忙扶住她,冲着谢子玦微微低头,“多谢公子,今日若不是公子,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小姐抬回来呢。”   “快些进去吧,估计将军该等急了,进去以后势必将军会问你小姐为何会喝多,你就照我之前的话说就行,改日我再登门解释,这样你也就不会受罚了。”   沁儿瞅了一眼嘴里嘟嘟囔囔的九歌,面上略微尴尬,“是,公子慢走。”   “嗯。”沁儿看着谢子玦慢慢隐在黑暗之中,摇了摇头,总感觉谢子玦说话的语气有点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可能是她想多了吧。   “掌柜的,再给我上一壶!”九歌突然高喊道,并未走远的谢子玦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边露出一抹极其温柔的笑。   沁儿赶紧捂住九歌的嘴,招呼了门口的守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小姐抬回去?”   门口的两个守卫面面相觑,又拿眼瞅了瞅九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家小姐啊,这不说还以为是哪家的疯女人呢,差一点他们就要驱赶了,两人赶紧将九歌抬回了屋,好事不传外,坏事传千里,第二日九歌醉卧赏月楼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这下苍昭是真的被她这个女儿给坑了。   果不其然,九歌醒来后不久,就被苍昭叫了过去,她跪在堂下,等待着自家爹爹发话,半晌后苍昭叹了口气,“九歌,爹不是怪你给爹丢了颜面,只是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没个姑娘样呢?本就这么大了,这下子更是嫁不出去了。”   九歌闻言立刻抬起头来,坚定地说:“爹,女儿此生都不要再嫁人!”   苍昭听到此话,刚压下去的怒火立刻就又冒了上来,“胡闹!哪有不嫁人的道理?我真是不该让你去习武,就应该听你娘的话让你好好待在闺房里学女红。”   “女儿不屑于去学那个,凭什么男子可以习武女子就不可以,当年爹不是也说九歌是巾帼英雄吗?如今怎么改了口?”九歌是遇强则强的性子,父女俩都是一样的倔脾气,一遇到便是针锋相对。   苍昭无言以对,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下去吧,你娘为你的事情操碎了心,明日她便从千安寺回来了,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和她解释吧。”   九歌闷声不语,撅着小嘴跪在堂下就是不肯起身,苍昭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宠得紧,见自家闺女一脸委屈,态度也就软了下来,“你娘这次去千安寺是专门去给你求姻缘的,就算你不想嫁人你也要顾及一下我们两个人的心情,难道我们连抱孙子的权利都没有,若是有一天我和你娘离开人世……”   “爹!”九歌转过头来,看着自家爹爹,她最受不了就是苍昭玩苦情戏,明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却还是往她心上扎刺。   “好了,你快起来吧,爹也不逼你,只是希望你上点心,快别跪着了,我让阿泽去给你买桂花糕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九歌闻言,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整个人豁然开朗,站起身来直接扑过去抱住苍昭,“爹你最好了,爹要实在是想要抱孙子,你就和我娘再生一个吧。”说完九歌就立刻离开正厅,欢快地去找阿泽了。   苍昭无奈地笑了笑,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苍昭刚想离开,管家李营就上前来报,“老爷,谢宰相的独子谢子玦求见老爷。”   “哦?他怎么来了?快快有请。”   “是。”   谢子玦随李营来到正厅,冲着苍昭拱了拱手,“子玦贸然来访,望将军见谅。”   “不必多礼,快快请坐,李营备茶。”   “是。”李营低头退出身去,谢子玦才坐下身来,苍昭急忙问道:“谢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哦,是这样的,昨夜令爱与我在游船上吟诗作对,所以不免喝得有些多,昨夜我将令爱带回,只因天色已晚,不好打扰将军,今日特来探望令爱,不知她身子可还好?”   苍昭闻言若有所思,随即露出一副色眯眯的表情,谢子玦忍笑,这将军的心情可全都露在脸上了,只怕九歌又要被她爹给坑了。   “小女无碍,还真是给谢公子添麻烦了,小女不懂事,竟然让谢公子亲自前来,改日我一定带小女亲自去道谢,小女贪玩,还望日后谢公子多多担待。”苍昭的话不言而喻,傻子都能听出里面的寓意。   谢子玦顺水推舟,应道:“这是自然,女孩子这个年纪贪玩一些也无妨。”   苍昭抚弄着山羊胡,点点头,一副很满意的样子,李营将茶端了上来,谢子玦为了躲避苍昭打探的目光,赶紧端起茶来喝,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吹茶的热气,苍昭是个聪明人,也觉得自己的目光失了礼,急忙轻咳了一声,说道:“小女今日在房中学习女红,不便出来见客,还望公子见谅。”   苍昭话音刚落,九歌便一口塞着一个桂花糕,一手拿着一个桂花糕,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苍昭立马憋红了脸,冲着谢子玦尴尬一笑,谢子玦回以礼貌的一笑,可是看向九歌时眼里却全部都是宠溺。   苍昭厉言:“还不快见过贵客。”   九歌这时目光才转向一旁的谢子玦,立刻怒目圆睁,将口中的桂花糕吐了出来,指着谢子玦问苍昭,“爹!他怎么在这?”   苍昭的面子全被九歌给丢尽了,气不到一出来,“还不快给我跪下,人家谢公子昨天见你喝醉了,好心将你送回来,你倒好,见了贵人竟然这样一副态度,爹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爹教我见人说人话,见狗说狗话!”九歌跪在地上,白了谢子玦一眼,谢子玦反倒不怒,只是一味地笑。   苍昭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时之间气闷捂着胸口,九歌见势撇撇嘴,“爹,你这招不管用了,从小到大我不顺你的心你就这样,我早就习惯了,所以趁早换一招,说不定我还能相信。”   “你……”苍昭一时语塞,满脸尴尬,谢子玦也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苍昭面色难看,他赶紧隐了笑意,可是肩膀还是不停地抖动。   苍昭长吐了一口气,满脸笑意地看向谢子玦,“谢公子,是我教女无方,请你莫要见怪。”   “无妨,我倒觉得小姐的性子很是俏皮可爱。”   “见笑了。”苍昭皮笑肉不笑,看着九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看了看谢子玦一身端正,哎,这么一门好的亲事就这样给毁了,越想心里越郁闷,冲着九歌摆摆手,“你给我下去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半步,另外罚你一个月不准吃桂花糕。”   “爹!”   “还不给我下去!”   “是。”自己家的爹爹九歌心里清楚,这个样子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都怪那个谢子玦,害得她一个月不能吃桂花糕,九歌离开时狠狠瞪了谢子玦一眼,谢子玦权当没有看见,低头抿着茶。   喝死你算了!   九歌忿忿离开,谢子玦也起身拱手道:“既然小姐并无大碍,那子玦就先行告退了。”   “唉。”苍昭应道,看着谢子玦离开的背影,一脸可惜,看来真的有必要考虑一下自家闺女的终身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启,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虞家有夫人   九歌回到房里,气呼呼地躺到床上,思来想去都不是回事,爹爹为什么说昨夜是谢子玦将她送回来的?她明明记得是自己走回来的,而且还拎着两壶酒不是吗?   门外传来一阵声响,九歌生性敏感,急忙下床,走到门边,可是房门左右都打不开,被锁得严严的,九歌心里很是郁闷,没有想到爹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竟然这么快就安排人过来,九歌低哼一声,轻敲了两下门,脸上浮现笑意,“阿泽,我知道门外是你,你过来我和你说个事情。”   阿泽刚想离开,就被九歌给唤了回去,他也明白苍昭只是一时生气,并不会真的惩罚九歌什么,所以蔫蔫地回身,“小……小姐,你还有什么事?”   九歌双手背在后面,眼睛滴溜一转,冲着门外说道:“好像厨房里有两只老母鸡不见了,阿泽,你知不知道去哪里了啊?”九歌说完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泽羞容满面,心中愧疚难当,“小……小姐……怎么知道是我?”   九歌双手交叉于胸前,秀眉一挑,“哦?那两只老母鸡是你偷吃的?好啊,你个阿泽,竟然敢私自……”   “小姐饶命,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娘近来生病,急需补一补身体,可是她又不肯多花那几文钱……”阿泽跪在地上求饶道。   九歌撇撇嘴,叹了口气,态度放了下来,“算了,想你也是没有钥匙的,你下去吧,另外你偷鸡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这要是传到我爹耳中,指不定你要受什么罚呢,说不定连你娘都会受牵连。”   “是是是,阿泽谨遵小姐教诲。”阿泽愁容微展,嘴角露笑,刚刚起身准备离开,九歌就又叫住了他,阿泽赶紧问道:“小姐还有何事?”   “你去把沁儿给我叫来。”这鬼丫头,指不定又瞒着她做什么好事了。   “回小姐,沁儿去接夫人了,不在府上。”   九歌皱眉,轻轻点了点头,“好吧,没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这苍昭一生气,整个将军府都跟着地动山摇,九歌也知道她爹爹的倔脾气,那股劲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可是想想看,爹爹不就是看中了谢子玦是宰相的儿子才忌惮他几分嘛,现在是太平盛世,边关又十分稳定,皇上自然就将爹爹召回,将军这个头衔不过是个虚职罢了,九歌心里都明白的道理,苍昭心中自然也跟明镜似的,所以为自己找条后路多少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千不该万不该,爹爹竟然想去巴结谢仁,人家一个宰相会将他一个空壳将军放在眼里吗?   夜里,风骤然变大,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姐,你在屋里吗?”   九歌听着是沁儿的声音,不急也不火,躺在床上把玩着一方手帕,懒懒答道:“是,一直在,你家小姐还没有被你气死。”   半晌,沁儿都没有回话,九歌骨碌一下坐起身来,只见门外有两个身影,一个是沁儿,另一个是……   九歌反应过来,立马下床,在门里规规矩矩站好,“娘,你回来了?”   沁儿身旁站着的正是九歌的娘亲虞夫人,是苍昭唯一的妻子,也是北国的公主,当年苍昭征战北国,战乱时遇到了虞夫人,两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奈何家国仇恨难解,两人不得不分开,多年后,苍昭收复北国,那时的虞夫人却早已为他生下一个女儿,也就是九歌,既然国亡了,那至少他想要给她一个家,于是就将虞夫人带回京城,虞夫人答应虽是答应了,可是却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苍昭此生只能娶她一人,不得纳妾,苍昭自然是应下了,这在当时也成为了一段佳话。   虞夫人虽然在军事上帮不了苍昭什么忙,可是她却是个极好的贤内助,将军府上上下下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虞夫人对她的这个女儿更是严加管教,比不得苍昭疼女儿,慈父严母是再好不过的解释,九歌打小就怕虞夫人,不敢在她面前有半点逾矩,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了一种习惯,母女两个之间自然而然的就有了一道隔阂,她不言她不语,两人相安无事,便是她们的相处模式。   虞夫人面色平静,难辨喜怒,半晌后开口道:“听闻你得罪了谢家的公子,可有此事?”   九歌咽了一下口水,镇定答道:“九歌没有。”   虞夫人唇边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交到沁儿手中后,缓步离开,沁儿看着虞夫人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怕自家小姐比她还要害怕,她扣了扣房门,“小姐,你还好吗?”   门里传来九歌虚弱的声音,“我还好,我娘她走了吗?”   “嗯,她给了我一个香囊,估计是给小姐的。”沁儿拿着那个香囊左瞅瞅右瞅瞅,这与平日里见的香囊一般无二,虞夫人为何要把这香囊交给小姐?   “给我的?”   “是啊,夫人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或许你是忽略了她的眼神。”九歌低声叹道。   “啊?小姐,你说什么?”   九歌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去把窗户纸捅破,给我塞进来吧。”   一阵夜风袭来,沁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可是,小姐,这外头风大,万一小姐染了风寒……”   “怕什么?血战沙场我都不怕,难道我会怕这小小的风寒,再说了我倒是想就此病倒,这样说不定爹爹就心软了呢。”   沁儿挠了挠头,走到窗边,伸出指头轻轻捅破窗户纸,将香囊塞了进去,九歌顺势拿了过去,搁在鼻子上轻嗅了一下,是桂花的香味,看来娘对她的事情也不是不上心嘛。   九歌的心情没由来的好,沁儿自然不明其中曲折,只是听见自家小姐咯咯笑出了声,她心里便也顺畅了许多,“小姐,夜里要记得多盖床被褥,我看这天是越来越凉了,虽说小姐想要用苦肉计,可是也不能让自己出了力不讨好,老爷疼爱小姐没的说,只怕夫人那边……”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沁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九歌一提到虞夫人便像是蔫儿了的茄子,毕竟两人是母女,这样冷冷淡淡的相处模式在外人看来自然是不正常,更何况她还是身处其中,有句话说的好,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又怎么会知道九歌心中的不解与渴望,她也想和自己的母亲亲近,也想向自己的母亲说自己心中的小秘密,可是那些于她而言遥不可及,甚至是像梦境一般的存在。   九歌痴痴一叹,看了一眼手中的香囊,唇角还是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她将香囊紧紧握在手心,躺到床上,缓缓入梦。   深秋的阳光染上了橘红色,院子里的树木枝干都变得十分苍劲肃穆,叶子也是深沉了许多,阳光透过层层黄叶落在谢子玦身上,偶有秋风拂过,在他姣好的面容上形成了摇曳的光景,远远看上去,竟是那般落寞。   “少爷,该启程了。”立在一旁的管家吴安说道。   谢子玦眉眼未动,依旧凝视着不远处的枯木,轻薄的唇微微张开,悠然吐出几个字,“走吧。”   “是。”   谢子玦出了府门,上了吴安早就备好的轿子,他掀开帘子,这一去不知又要多久,只怕到时候他回来一切就都晚了,谢子玦刚想放下帘子,就看到了停在月桂坊门前的沁儿,他赶紧让吴安停了轿。   吴安看着自家少爷着急忙慌的样子,竟也是傻了眼,呆呆看着谢子玦跑进人群当中,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谢子玦有如此慌张的时候,今个儿这是怎么了?吴安往人群里探了探头,只见谢子玦立在一个女子身前,那女子甚是面熟,可是又不知在哪里见过,吴安还未反应过来,谢子玦就立刻回了轿,淡言道:“走吧。”   “唉。”吴安应道,算了,主子的事情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只是那姑娘面熟,又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吴安,这次我去看我娘,恐怕要在那里待上十天半个月,你把我送到那里就回来吧。”   “可是少爷,老爷他……”   “我爹那边我自会处理,你自当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   “是。”   谢子玦将头靠在一边,微微合上眼,昨晚恐是睡时燃了桂花香的缘故,今早起身头便有些晕,昏昏沉沉总是想睡觉,看来这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起的,不知道那个丫头现在还有没有夜里燃香的习惯,谢子玦微微睁开眼,深黯的眼眸里藏有几分平静,唇边噙着一抹温柔的笑,眼前似乎有什么光景闪过,竟痴痴地出了神。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晚了些,可是谷子不断更,明日希望可以早一点更新,睡了,晚安。   ☆、公主驾到   日上三竿,九歌才从床上懒懒起身,从昨日开始她便没有进食,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她趴在桌子上,拿着香囊在眼前晃来晃去,该不会真的要等一个月吧,只怕到时她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小姐,小姐。”沁儿趁着院里没人,赶紧溜了进来,怀中揣着几个桂花糕,左右望了望。   九歌耳朵尖,即便沁儿声音细若蚊响,还是被她听了去,她起身走了过去,“何事?”   沁儿轻轻推了推门,从门缝里将几个桂花糕塞了进去,九歌见了桂花糕,如同见了猎物的恶狼,立马拿了过来,“是月桂坊的吗?”   沁儿咧着嘴角笑道:“那是自然,跟了小姐这么久,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不过……小姐……”   “嗯?怎么了?”   沁儿捏着衣角,迟迟没有言语,她咬咬嘴唇,缓言道:“小姐,有件事情我瞒着你没有说。”   九歌昨日就发觉不对了,就等着沁儿自己承认,她放下桂花糕,淡淡说道:“说吧。”   “其实月夕那日是谢公子将小姐带回府里的。”   九歌隔着门也能觉察到沁儿的紧张,她轻轻叹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到,细节你也不必和我详说,这么点小事,难不成我还会罚你吗?沁儿,近来你的思虑过重了。”   沁儿额角渗出细汗,她眨了眨眼睫,手伸到衣袖之中,眼眸深暗不见底,轻轻回答道:“小姐教训的是,沁儿日后会注意,只是方才我在街上遇到了谢公子。”   “他的事我不想知道。”九歌冷哼一声,有些负气,径直走到桌前坐下身来,将桂花糕塞进口中,一双眼淡淡瞧着立在门外迟迟不肯离去的沁儿,心里终是软了下来,纤手轻轻放下桂花糕,迈着极轻的步子走了过去,“好了,说吧。”   沁儿眸子一亮,急忙抬起头来,“我还以为小姐生气了呢。”   “我是生气了,可是也磨不过你的倔性子,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让你捎给我?”   “小姐真真是料事如神,确实是有一事,方才我在月桂坊前巧遇谢公子,他让我给小姐捎一个字。”   “一个字?”九歌清眸中漾起一阵涟漪,脸上泛着不解的表情。   “一个草字荏。”   九歌心中拿捏着这个字,可是左想右想也不知他是何意思,撇了撇嘴,“真不愧是状元郎,竟然拿字来取笑人。”   “小姐,你知道谢公子的意思?”沁儿问道。   九歌轻咳了一声,面上尴尬,“不知道,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说法。”   沁儿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原来还有小姐不知道的事情,这谢公子真是有意思,小姐你说他……”   “就此打住!你可以走了,小心我爹过来瞧着你。”九歌知她又要打趣自己,赶紧打断她的思绪。   “好了,小姐快些去吃桂花糕吧,沁儿也要去照顾夫人了。”   “去吧。”   沁儿低头福了福身子,悄声离开院子,一出门便瞧见一个女子迎面走来,原来是九歌的堂姐扶卿,只见扶卿穿了一件玫红织锦银纹绣蝶上衣,下面是一袭散花鹅黄百褶裙,头梳桃心髻,斜别一枝白玉簪子,细细一缕珍珠流苏顺着青丝垂下,如一江春水流泻,面上薄施粉黛,玉颜雅致,水眸藏笑,莲步轻挪,一颦倾城,一笑倾国,沁儿见势急忙上前,行了个大礼,“沁儿见过公主。”   扶卿盈然一笑,樱红小嘴微启,轻轻抬起玉手,阳光映在指尖竟是那般透亮,声音柔得如同能够挤出水来一般,“起身吧。”   “谢公主。”沁儿起身,拿捏着分寸,低垂着头。   “小九是不是被锁在房中了?”扶卿悠悠叹了口气。   沁儿轻声应了一句,再无多言。   扶卿柔音婉转,“我方才去见过叔父叔母了,从他们那边取了钥匙,想不到她还是和几年前一样,性子倔得很。”   沁儿但笑不语,扶卿面上仍然挂着笑,轻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是。”   扶卿步子不紧不慢,动作间隐然透出一股书卷清气,她来至门前,往门缝里瞧了一眼,唇边隐着笑,从怀中取出钥匙,轻轻打开锁,然后静静立在门外,果不其然,九歌没多久便打开门,扶卿拿着笑眼看她,九歌一时愣怔,随后立刻上前抱住扶卿,声音里含着喜悦,“堂姐,你怎么来了?”   扶卿被九歌压得弯了腰,轻轻推开她,勾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三天两头就惹得叔父生气,怨不得小时候白苏说你是只猴子。”扶卿话音刚落,才深觉自己失言,急忙话锋一转,“还不快些让我进去?”   九歌闻言,僵硬的笑容随即在脸上化开,莹然道:“堂姐请进。”   扶卿执着九歌的手,坐下身来,瞧了一眼屋子,轻拍了拍九歌的手说道:“你还是没变,这屋子里还是燃着桂花香。”   九歌微微一笑,偏头苦笑道:“久而久之成习惯便改不掉了,旧疾难愈。”   扶卿看着她一脸悲愁,心里也是同情,宽慰道:“旧疾需良医,三年时间还不够吗?”   九歌眸子黯然,呆看着桌上的茶盏,恍然眉间有了一丝当年的模样,她轻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向扶卿,“堂姐,不说这些了,这一次怎么回来了?听闻堂姐去了江都,可有什么见闻?”   “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在宫里是待不住的,顶着个公主头衔,万事都不便,好在皇上准我可以出宫,我不在宫中烦他,他自然是欢喜得很。”   九歌笑道:“堂姐性子温婉,皇上怎么会嫌烦呢?人人都说宫里出了个绝色公主,好诗文性娴静,咳咳,可娶之。”   扶卿被九歌说的红了耳朵根,斜了她一眼,“好你个小九,竟然还敢打趣你堂姐我,我看你最近是皮紧了。”   九歌握拳抵着下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堂姐,小九不敢了。”   扶卿摸了摸九歌额前的刘海,“乖。”   “不过堂姐说真的,自从大伯去世,皇上就将堂姐接到宫中,还封了公主,那般疼惜,我也知道皇上是把堂姐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这天下父亲看女儿都是一样的,只怕皇上没少催堂姐吧。”九歌问道。   扶卿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就属你最机灵,皇上也和我提过驸马的事情,只是我心中并无良人,何谈婚嫁。”   九歌趴在桌子上,静静看着扶卿出神,扶卿看向九歌,一脸疑惑,“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日后是谁那么有福气,娶了堂姐做妻子,真是他十辈子修来的福分。”九歌缓言道。   扶卿嫣然浅笑着,女儿家自然到了年纪就想嫁人,扶卿也不例外,只是兜兜转转,也遇不到一个能让她上心的人,嫁就要嫁自己心仪的人,万不可因为一时将就就随便应下一门亲事,好在皇上不会拿她的婚事来和亲什么的,这点她倒是很放心。   扶卿眼眸扫过房间,忽然眸子一滞,看向九歌的床榻,九歌坐直身子,顺着扶卿的目光看去,嘴角微微上扬,走过去将床榻上的香囊拿了过来,“堂姐看的是这个吧。”   扶卿接过香囊,看了看,然后问道:“这个是?”   “这是我娘给我的,里面是桂花,这是我娘第一次……”九歌兴高采烈地说着自己心中所想,扶卿的目光却紧紧凝住,她摸着香囊的针脚,眼里有些润湿。   “堂姐,堂姐,堂姐!”九歌叫了扶卿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怎……怎么了?”   九歌并未发现异常,只是瞅着扶卿的表情不太对劲,“我叫你好几声了,你在想什么?”   扶卿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觉得这香囊上的花纹好看得紧。”扶卿将香囊递还到九歌手中,九歌接过,看了看香囊,这是普通的彩绸,并无特别,上面的花纹用的是编绣的针法,绣的是梅花,朵朵清丽,只是栩栩如生了些,也没有什么别致的,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她抬起头来,刚想询问扶卿,话就顿在了嘴边,只见扶卿眼角含着泪水,欲落未落,可怜得紧。   九歌轻咳了一声,将香囊慌忙塞进袖中,赶紧转移了话题,“堂姐,你见过我爹和我娘了吗?”   扶卿努力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可是看向九歌时,泪水却缓缓滑落,九歌恰在此时,移开眸子,似乎不想让扶卿感到尴尬,扶卿也知九歌的用心良苦,抬起手赶紧将脸上的泪水拭去,笑道:“你看这秋日的风就是紧,我这迎风泪还真是让小九见笑了。”   九歌淡淡一笑,“堂姐的泪那是美人泪,只会让我见怜,不会让我见笑,话说我爹他们是不是真的不生气了。”   扶卿被九歌的话给逗笑了,方才心中的不快皆化云雾散去,“是啊,叔父他们又怎么真的舍得罚你?不过你是怎么和那谢家少爷扯上关系的?”   九歌撇撇嘴,“别提了,提他我就烦。”   “哦?他谢家少爷还真有本事,竟然能让我们的冷面美人烦成这样。”   “堂姐你不知道,他……”九歌话说了一半,就立马站起身来,低垂着脑袋,毕恭毕敬,“娘,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小九可真是被小谢给难住了啊,这个荏字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呢,有米有能够猜到的小天使,猜出来有奖励哦。\(^o^)/~   ☆、不知西坞是美人   虞夫人与扶卿相视一笑,视线慢慢转到九歌身上,眉间染了冷清,“陈王爷来府上了,在正厅,你过去瞧一下。”   九歌拜别虞夫人和扶卿后,迅速来到正厅,眉眼微抬,苍昭正和陈王爷相谈甚欢,没有注意到立在堂下的她,九歌轻咳一声,二人迅速回神,她顺势行礼,“九歌见过王爷。”   陈王爷名为陈靖,年岁虽已四十三,脸上却也没有岁月的痕迹,他身着一袭墨绿色长袍,袖口处绣了翠竹,腰间坠了白玉,墨眸细长,沉稳间多了一分舒心与亲和,许是朝务繁忙,身形间有一丝慵懒倦怠,可是筋骨里却仍有一番风度,让人不得不叹服。   说来也是奇事,九歌虽与陈煜衡不甚熟悉,可是对这个陈王爷却是尊敬得很,只因年幼之时九歌与叶白苏在西坞师承慕容轶,期间慕容轶与好友经常在竹林话谈,其中就有他的忘年之交陈靖,陈靖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官,在朝中也十分不起眼,九歌彼时年纪虽小,可是却能够从陈靖的言谈举止中看出他的远大抱负,他非井底之人,出人头地是必然,况且能有今日成就也全凭他自己的本事,可见他的手腕有多厉害。   “这就是九歌吧,想不到几年未见竟然出落得如此标志,苍兄真是有福气啊。”   苍昭一笑,“哪里,靖之家的公子们那才是风流倜傥,气度不凡呢。”   九歌的腿站的有些酸,刚想动一动,就被苍昭的眼神给杀了个措手不及,陈靖将这一切看在眼底,打趣道:“苍兄就莫要再让九歌站着了,你就不怕到时候我们这个军师将你一军。”   苍昭见陈靖如此说,也就放松下来,对九歌说道:“坐下吧。”   九歌乖顺地坐下身来,陈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九歌身上,心里暗自琢磨着什么,九歌是个直性子,笑道:“王爷,你莫不是看上九歌了?”   陈靖被九歌的话给莫名逗笑了,笑看着苍昭,苍昭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也知道小女性子向来如此。”   “是啊,九歌的性子一直如此,不愧是巾帼诸葛,直来直去倒是与煜衡有几分相像。”陈靖的视线再次转回到九歌身上,询问道:“九歌,你可想回西坞?”   苍昭的笑脸僵在脸上,目光陡然转到九歌身上,九歌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期待,可是随即眸光暗了下去,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冷淡,“不想。”   陈靖暗叹一口气,“你师父辞官后要回西坞,本是想着要你送一送他,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辞官?”九歌瞪大了眼睛问道。   “如今他年事已高,许多事情已是力不从心,你也知晓他有旧疾,只怕……”陈靖欲言又止,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九歌捏着手心,心里一紧,“师父他不是一直在服用沈傅给配的药吗?怎么还没有好?”   陈靖摇了摇头,“你这几年在军中有所不知,傅老两年前就离世了,他生前没有留下什么方子,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配出的那味药的,这两年你师父他睡的越来越浅,有时偶尔会头疼,吃的也是越来越少,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他说他现在只求能够回到西坞,看看那边开的桃花,可是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节,西坞哪里有什么桃花,所以……”陈靖眼神中皆是惋惜,苍昭心里也是难过,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不住地叹气。   九歌思绪幽沉,眸子中也是哀愁万分,这时管家李营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老爷,礼部的人……”   李营话还没有说完,苍昭立刻起身,陈靖和九歌对视一眼,立马跟了上去,只见院中立着一人,手拿圣旨,苍昭一行人等见势,纷纷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苍昭之女忠君护国,沉厚多智,今特封为护国军师,其父护疆有功,特赐黄金万两,锦绸百匹,即日进宫面圣,钦此。”   “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歌在苍昭身后一直未语,这皇帝的心思还真是重,把她放在前面,这不是分明是在驳苍昭的面子吗?寓意是指他可以下台歇歇了,说起来这样子倒像是苍昭沾了她这个闺女的光,那万两黄金分明是在打苍昭的脸,九歌越想越郁闷,微微抬头来,恰好看到苍昭发间的一根银丝,鼻头一酸,急忙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   苍昭本想和九歌一起进宫,却被礼部的人给拦了回去,“将军,皇上只召军师一人。”   九歌见礼部的人气焰如此之盛,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想上前理论,却见苍昭拉下来脸说道:“还望大人好生照顾小女。”   “那是自然,将军只管在家中静候佳音便是。”   九歌上了辇轿,看着立在风中遥望她离开的苍昭,忽然一滴热泪缓缓落下,她赶紧将目光挪开,不敢再看,苍昭当年也是威风凛凛的护国将军,如今却被皇上打压至此,可见皇家心思之深,都说伴君如伴虎,只怕这次入宫必是不易,祸福难定。   西坞,飘雨。   谢子玦默立在檐下,白衣黑发,飘然浮世,眼睫上沾了一些雨中的湿气,眸子里清幽朦胧,脉脉含情,双唇紧紧抿着,风仪超然,让人挪不开视线,一个妇人从屋中缓缓转出,来到其身后,将一袭竹青披风轻轻罩到他身上,“子玦,外头风大,还是进屋吧。”   谢子玦闻声,将披风紧了紧,眸子中有了几分笑意,缓缓回身,“娘,你怎么出来了?”   “我听着外头雨大,便出来瞧瞧。”   “娘,我没事,屋里有些闷得慌,所以出来站站。”谢子玦挽着妇人的手,只见妇人双目空洞,没有半点焦点,竟是个有眼疾的。   妇人轻拍了拍谢子玦的手背,一脸歉疚,“娘这边比不上京城,让你受苦了。”   谢子玦心里一阵酸涩,抿抿唇,“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孩儿又怎么会嫌弃娘呢?京城里的屋子再怎么好也比不过娘这里,虽说小了些,可是至少只要有娘在,孩儿便安心,娘,这雨越下越大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嗯。”   西坞地处南北交界处,三面环山一面临江,东西两边分别是梧岩山和归橦山,北邻祁山,南接昀江,一条芙河又横贯其中,可谓人杰地灵之地,当年皇上曾亲临西坞,流连十日才肯回京,皇上回京后仍念念不忘西坞景色,于是找宫中画师将西坞十大美景皆落于纸上,还亲自题了两句词。   都道红颜是祸水,不知西坞是美人。   西坞以水著称,所以夜色笼罩下的西坞变得格外清冷,谢子玦见窗外细雨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从木凳上起身,来至床边,为妇人轻轻掖了掖被角,不时,一滴雨水竟然打落在他的手背,他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屋顶有些破损,他将妇人轻轻往里挪了挪,妇人睡意浅,听得声响便从梦里悠悠醒来,眼前有一点模糊的光影,她问道:“子玦,你怎么还不去睡?”   “孩儿怕屋上的雨淋到娘身上,所以一直在此守着。”   妇人眼角润湿,半晌后说道:“难不成你还要在这儿守上一夜不成?快些去歇息吧,这点雨淋不到我。”   “娘,跟我回京城吧。”谢子玦终于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竟然是重重地呼了口气,心中一块石头仿佛落地一般。   妇人眉宇紧紧皱着,闭口不言,谢子玦坐到床边,“娘,这么多年了,就算当年爹确实有错,可是娘为什么就是不肯放下呢?你可知爹日日心中的苦楚,娘心中明明就是不舍,为何还要彼此折磨呢?”   妇人紧咬着唇,一脸倔强,“当年你大哥被她害死,他非但不怒,还说我疑心重,既然他心中只有那个女人,那就莫要再来寻我。”   “娘,大哥虽然过继给了那女人,可是毕竟他是你和爹的亲骨肉,他又何尝不疼?娘,你是不是也该给爹一个解释的机会呢?”   “子玦,娘累了,想歇息了,你也快回房吧。”话毕,妇人就闭上了眼,谢子玦见状,默默叹了口气,回了自己房中。   人人都以为谢子玦是谢仁的独子,无人得知谢子玦还有一个大哥,谢仁当年娶了谢子玦的娘亲景玥公主,后又纳了一房小妾,是个江南才女,名叫顾绾,只是顾绾不能生育,这传出去多少名声不好,所以景玥便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过继给了她,顾绾虽有才情,可是性子却是乖张的很,全然不将景玥放在眼里,在谢仁面前娇滴滴可怜人,见了景玥却变成了母老虎,景玥无心争抢,自然不会将顾绾放在眼中,这让顾绾更加郁闷,越发嚣张,当时谢子玦的大哥谢子丰还未足月,顾绾见之心中愤恨更甚,趁着夜深将其掐死,第二日却又猫哭耗子假慈悲去找谢仁,谢仁也是个魔怔的,竟然信了顾绾,当时景玥已经怀了谢子玦,见自己的夫君竟然这样维护他人,一气之下离开京城来到了西坞,独自将孩子生下,可是没多久谢仁立即派人将谢子玦带回京城,独留她一人在西坞,日夜守着这片绝美却空洞的景色,再无欢颜。 作者有话要说:  惊奇的发现电脑竟然还可以连上网,所以把昨晚那一章补齐到三千字,这个算是昨天的,今天还有一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九歌见过皇上。”九歌单膝跪于堂下,英姿飒爽,眉眼间英气逼人,竟然没了半分女儿家的柔弱。   “平身吧,苍昭近来身子可还行?”皇上捋着胡子问道。   “托皇上的福,家父身体仍然硬朗。”   皇上沉默半晌,眼中偶有精光闪过,“九歌如今也有二十了吧。”   “回皇上,九歌刚刚二十。”   “年纪也不小了,可有什么意中人?”   九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料到入宫不会轻松,可是没有想到皇上竟然想要给她赐婚,九歌突然跪在地上,话语激昂以表心诚,“皇上,九歌不想嫁人,只想在有生之年,护国平安。”   皇上打量着九歌,目光锐利,似乎想要将她看穿一样,“朕的国要一个女子来护,岂不是要让世人笑掉大牙了,九歌,朕知道你心中仍然挂念着苏卿,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是个聪明人有些道理朕不说你也明白,朕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视扶卿为女儿,视你为忠臣良将,可是朕的心里也是十分疼惜你的,一个女儿家常年征战在外,多少有些辛苦,现在边关也安定下来了,你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九歌重重叩首,“皇上,九歌无心婚嫁。”   皇上脸上有了一些愠色,“半月后,南凉太子进京面圣,到时朕要你出席。”   九歌心中虽然不忿,可是圣命难违,只得低头,“是。”   “扶卿是不是在你府上?要她即刻回宫,退下吧。”   “是。”   九歌踏着白玉锻造的地面,一步一叹息,前方的路比直且没有尽头,层层宫墙围绕,似乎有袅袅云烟笼罩,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脚下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可是最难忘的是三年前,那个白衣少年牵起了她的手,一步一步踏入龙殿,许下“此生非九歌不娶”的诺言,可是如今,君魂归天,而苦苦守诺的她再也走不到尽头。   恍然,她又看到了那个白衣少年,驾马向她走来,唇边仍然挂着无害的笑容,眼底永远只有她一人,“小九,等我打完这一仗我就回来娶你。”   “白苏,你用十年时间为我种下的蛊,原来要用一生的深情来解毒,世上唯有你最狠心,我心中早已无良人,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是不是我再等你十年,你就会回来娶我了。”   九歌的黑瞳里凄凄滴着泪,白皙无瑕的面容上满是哀痛,任谁见了都会怜之,陈煜衡恰好下学,远远瞅见了梨花带雨的九歌,他鬼使神差地来到其面前,递了一方手帕给九歌,九歌这时才从哀思中抽回神来,她平日里不是个喜哭之人,而且再加上好面子,所以外人基本上没有见过她哭的模样。   九歌伸出手去,将手帕捏在手心,轻轻擦掉眼底的泪水,陈煜衡年纪虽然尚小,对男女之情不是很了解,但九歌的事情多少也是听闻了些,她虽与自己的好友不和,可一想到她的处境,便有同情从心底油然而生,心中极其矛盾。   “多谢。”九歌将手帕还给陈煜衡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陈煜衡看看远走的九歌,又看了看手帕,反复了好几次,最后好似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我得回家喂兔子了。”说完,就急忙离开了皇宫。   半月后,南凉王果然带着南凉太子秃发褚纥进京面圣,日间不过是在殿内议事,到了夜间,宴会才正式开始,九歌为避人耳目,穿了件素净的衣裙,可是到了宴会才觉自己错了,出席宴会的女子,无论妃子还是舞女,穿的都极为艳丽,她在其中更加显眼,无奈九歌只好挑了个离皇上最远的位子坐下,就算是南凉太子眼神再怎么好使,也不可能望到她这里,想到此处,九歌放心大胆地开吃,虽然无聊,可至少能讨得些美食,也是不错的。   宫宴实在无聊得很,不过是些女子舞弄两下,再不然就是几个武士翻几个跟头,看上去是人人称赞,实则每个人都想快点结束回家睡觉,席间的寒暄不过就是敷衍,歌舞升平之事宫中常有,看一遍还算新鲜,可是看多了谁人不烦,所以九歌参加宫宴向来不爱往前凑,还不如在座上多吃点东西来得实惠。   席间,丝竹声不绝于耳,九歌也是吃得正欢,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九歌还是被皇上身边的太监叫了上去,九歌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扶卿,微微一笑,随后跪地行礼,“九歌见过皇上。”   “起来吧,这是南凉王和南凉太子。”九歌撇撇嘴,果然是一场鸿门宴,九歌目光转向一旁,只见南凉太子正用色眯眯的表情看着她,九歌没来由的想吐,简单行了个礼就迅速起身,可是另一道目光又向她射来,九歌微微抬眉,只见谢子玦满眼笑意,在九歌眼中这笑容自然就成了不怀好意的嘲笑,九歌咬唇白了谢子玦一眼,一旁的秃发褚纥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于是整个宴席上都死盯着谢子玦不妨,谢子玦自然饮茶看戏,全然不将外人放在眼中。   “九歌,今日朕要你前来,你可知是有何事?”   九歌摇头,“回皇上,九歌不知。”   皇上笑看了一眼秃发褚纥,冲着他微微点头示意他放心,随即冲着九歌说道:“今日朕要给你赐婚。”   座下的人除了谢子玦以外,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所有人都知道九歌和叶白苏有婚约,虽然叶白苏早已战死沙场,可是婚约还在,九歌是万万不会嫁给别人的。   九歌闻言,立刻跪地,“皇上……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如今只怕只有这一条生路了。   “哦?是谁?”   谢子玦拿着茶盏的手一紧,目光立马冷冷扫向九歌,九歌恰好感觉到谢子玦的目光,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回皇上,他叫苏荏。”   谢子玦一口茶差点没有喷出来,肩膀不停抖动着,亏她想得出来,九歌咬牙愤恨看向谢子玦,谢子玦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确切的说是一脸欠揍的表情。   “苏荏?朕怎么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是何方人士?”   “回皇上,他是个教书先生,远在江都。”   “苍昭可知此事?”   “回皇上,知道。”   “那半月前,为何你不是这样和朕说的?”   这只老狐狸,有完没完了。   “回皇上,九歌毕竟是个女儿家,这种事也是羞于挂在嘴边的。”   “扶卿,你可知此事?”皇上话锋陡转,扶卿本来还想着九歌什么时候认识别的男子了,恰好看到她冲着自己挤眉弄眼,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从容答道:“回皇上,确有此人,九歌与他情投意合,皇上就莫要棒打鸳鸯了。”   “罢了,既然如此,朕就不逼你了,但是日后你要将此人带来给朕瞧瞧,若是带不来,朕可是要重罚的。”   “谢皇上,九歌告退。”九歌迅速回到自己座上,长吐了一口气,这比打一场仗还要累,她看着幽静的夜色,趁着混乱,离开坐席,来到御花园。   闻着花香,九歌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可是忽然手腕一紧,眼前闪过一个黑影,来不及思考自己就被那人生生拽到假山后。   “你……”九歌刚想说话就被那人捂住嘴巴,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嘘,别说话,皇后在那里。”   九歌闻声立刻知晓此人是谢子玦,可是身后这时却传来了嗯嗯啊啊的怪声,她年岁不小了,自然知道他们在做何事,脸上微烫,谢子玦的身子又压着她,她浑身不舒服,想要挣脱,谢子玦却将她的手抵在假山上,警言道:“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   九歌被他这么一说,竟然没了半点气势,谢子玦见九歌呆愣的模样,触动了心底的一丝柔软,他缓缓放开她,轻言道:“皇后和恒王早就有所勾结,今日若是让他们知道你撞破了他们的事情,你觉得以恒王的手腕你可以活着出去吗?”   “那你为什么又要来到此处?”九歌脑袋转的非常快,谢子玦闷声不语,半晌后才问道:“苏荏是谁?”   九歌以为他是在取笑自己,没好气地说,“你觉得会是谁?反正不是你。”   “为什么不会是我?你明明知道荏字是我……”   “子玦兄,你们怎么在这里?”谢子玦话说一半就被陈煜衡给打断了,这话自然落在了恒王和皇后的耳朵里,两人心里存了心思离开了御花园。   谢子玦自然不怕皇后来找他,只是他担心的是九歌,他看了一眼呆头呆脑的陈煜衡,又看了一眼脸上无谓的九歌,说道:“煜衡,今日你在御花园只看到了我,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人知道吗?”   陈煜衡摸摸脑袋,一脸不解,指着九歌问道:“子玦兄,那她是谁?不是人吗?”   谢子玦一脸严肃,“煜衡,事关重大,我要你答应我!”   陈煜衡很少见谢子玦如此严肃,眼中波光暗涌,让人见了也不得不紧张起来,他虽然不解,可还是答应了。   可是这其中更加不解的是九歌,谢子玦的话让她琢磨不透,刚刚在假山那里他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荏字,真的只是为了取笑她吗?   九歌缓缓转头看向谢子玦,却见他正深情凝望着自己,黑眸似乎能够探到她的心事,唇边漾起淡淡笑意,柔语道:“别怕,有我。”      ☆、苦肉计   九歌回到席间,过了半晌,谢子玦和陈煜衡才缓缓归位,席间并无异常,一切风平浪静。   “来人,宣太医。”九歌坐了没多久,便听到皇上那边有些骚动,所有人都起身探看,只见一个公公急匆匆跑了出去,九歌趁着混乱也缓缓上前,只见谢子玦瘫坐在席上,脸上极其痛苦,肩上还横着一箭,再一看,陈煜衡手中还拿着一张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太医很快前来,将谢子玦带走,九歌刚想跟上去看看,谢子玦却冲着她摇了摇头,而此时另一道目光也紧盯在她身上,九歌用余光看去,不用想也知道是突发褚纥,只是看着谢子玦越走越远,九歌心中竟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莫非他是为了她?   皇上被这一场闹剧给弄得没了兴致,早早离了席,九歌趁此机会,赶紧追去了太医院,只是还没走到太医院,就被人给叫住了,夜里漆黑,九歌只闻得有人喊了自己一声,可是四下无人,声音从何而来?   “这里,在你后面。”   九歌闻声,向后看去,只见树丛后隐约有两个人影,九歌瞧了一下四周,赶紧跑过去蹲下身子,“他怎么会中箭?”   谢子玦咬着牙,轻轻摇摇头,“我没事,是我让煜衡这样做的,我中了箭势必要在府中休养一段时日,煜衡虽然每日要来宫中,可是因为这一箭恐怕皇后也不好问他什么,如此也就不会牵连到你了。”   九歌听到他说的话,又见他受了如此的伤,之前的怨愤自然减了许多,虽然不解他为何要护自己,但怎么着也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九歌瞥了一眼陈煜衡身后的太医,早已晕了过去,“你们做事如此不干净,他醒来若是状告你们怎么办?再说了你们连顺水推舟都不会吗?伤得这么重,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陈煜衡看了一眼谢子玦,只见他眼中有些笑意,心中不忿,“子玦兄,方才你为什么不提醒我这些?”   谢子玦只是一味地笑,并不言语,九歌看了一眼呆头呆脑的陈煜衡,有些无奈,“不要再说了,再说你的子玦兄就要被你给蠢死了,你把他架到我背上,然后你去背着那太医。”   陈煜衡这次乖乖听九歌的安排,将谢子玦弄到九歌背上,九歌背的有些吃力,没多久就汗流浃背,谢子玦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背不动……就放我下来吧。”   “那天夜里你背不动我不也是背了吗?”九歌托了一下谢子玦说道。   原来你记得。   谢子玦瞅见九歌鬓间的细汗,伸出手去为她轻轻擦掉,低声道:“背了十七年,我怎么可能背不动。”   九歌心思并不在谢子玦身上,转眼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谢子玦静静躺在她的背上,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虽然陈煜衡控制住了力道,可是毕竟也是见了血的,身上越来越虚弱,恐是血流的有些多。   九歌只当他是晕过去了说梦话呢,赶紧加快了步伐,她可不想欠什么人情,欠了就得还,可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说不定欠下了就再也还不了了。   九歌带着一行人上了自己的马车,眼看着就要出宫门了,却被守卫拦了下来,九歌看了一眼谢子玦,脸色越来越苍白,这样呆下去可不行,九歌覆在陈煜衡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只见陈煜衡脸色由白到红,由红到黑,最后断言,“不行!”   九歌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双手交叉于胸前,“那你就等着你的子玦兄见阎王吧。”   “可是……”陈煜衡抿抿唇,“既然你不怕,那我也就豁出去了。”   九歌撇撇嘴,“明明是我吃亏好不好,啊!”九歌话音未落就被陈煜衡拽入怀中,两人紧贴在一起,守卫掀开帘子时,只见陈家少爷衣衫不整,正与一个女子……,见势他赶紧放下帘子,拱手说道:“属下不知轿上是陈公子,冒犯之处还请恕罪。”   “还不给我滚!”陈煜衡大声斥道,连九歌都被他的气势给震慑了,想不到平日里呆楞的谢子玦发起火来也是蛮有男子气概的嘛。   守卫闻言,赶紧灰溜溜地让了道,他遥望马车离开,事后挠了挠头,“想不到陈家少爷这么急不可耐,在马车上就……可是刚刚看到的那个女子怎么那么像苍将军的女儿呢?真是奇了怪了。”   出了城门九歌立刻回原位坐好,整理衣衫,瞥见一脸羞涩的陈煜衡,轻笑道:“行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你……”陈煜衡憋红了脸也没能完整说出一句话,最后索性闷声不语。   九歌知他脸皮薄,打趣不得,也就作罢,她看着一旁的谢子玦,替他把了把脉,微微皱眉,陈煜衡见势问道:“你懂医术?”   “略懂一些,阿泽,你要加快速度了,否则你这个月的赏钱可就拿不到了。”九歌冲着帘外说道。   阿泽闻言,立刻加快,不一会儿便停下了将军府的后门,“小姐,我们到了。”   九歌掀开车帘,说道:“你现在去告诉老爷,说我被公主留下了,今夜不回来了,对了,你顺便提一句陈少爷陪着我一起。”   陈煜衡疑惑,看了一眼九歌,只见九歌淡淡一笑,阿泽得了吩咐,立刻从前门进去,九歌将谢子玦架下车,然后对身后也想下车的陈煜衡说道:“别忘了太医,你我医术都不精,等会还要靠他呢。”   “哦。”陈煜衡乖乖背起太医,跟着九歌从后门走了进去,只见九歌穿过几条曲折游廊,来到一方小院,陈煜衡看了一眼,院中异香扑鼻,院中用石子铺成一条小路,直通一棵枯树,陈煜衡微微抬头,原来是一棵已枯的青梅,再看了一下,远处有些奇草绕墙盘旋而上,虽是秋季,但在月光照耀下仍然能看出它叶的浓绿,可是如此敞亮的院子里竟然只有几个石凳而已,稍显落寞了些。   陈煜衡跟着九歌进了屋,九歌点了几根蜡烛,屋子里次第亮了起来,墙的东北角放了一个绛紫色书柜,里面皆是些经卷,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斜洒在上面,显得古朴庄重,再往里走,设有卧榻,桌上的香炉外还有一些未燃的香,可是就算九歌不说,陈煜衡也能看出来这屋子已经几年未住过人了,空气里满是清冷,没有半点人气。   九歌将谢子玦放在榻上,然后走到趴在桌上的太医面前,敲了敲桌子,“李太医,该起身了,装睡了一路,只怕也渴了吧,要不要起来喝口茶?”   李太医轻咳了一声,面上有些尴尬,缓缓起身,“军师真是好眼力。”   九歌冷哼一声,“李太医今年也有二十七了吧,听闻李太医已经与一家姑娘订了亲,只是皇上并不放你归家,如今你只要把谢公子救好,剩下的我可以帮你办到。”   李太医一听,立刻激动地跪倒在地连磕了几个响头,“军师真是我的救命恩人,谢公子我自会全力救治,望军师放心。”   九歌微微点头,看了看身后一直不言不语的陈煜衡,说道:“让李太医独自治伤吧,你到院子里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九歌踏至中庭,坐到石凳之上,陈煜衡也从屋里缓缓走出,坐到九歌对面,九歌半晌不说话,终于陈煜衡沉不住气,,语气寡淡,“你莫不是钟情于我吧,眼下我并无娶妻的打算,还望你将心思收回。”   陈煜衡话音一落,九歌就捂着嘴笑了起来,陈煜衡被她一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憋红着脸看着九歌,九歌摆摆手,“容我笑一会。”   陈煜衡斜睨了一眼,将脸扭向一旁,九歌做了个深呼吸,恢复正常,“其实我不是笑你傻。”说完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在清丽的月光里更是透亮。   陈煜衡抬起眉眼,话语里有几分落寞,“你说的是实话,自小大哥他们便笑我傻,我早就习惯了。”   九歌知道陈煜衡的境况,他的母亲早就离世,从小他是跟在奶娘身边长大的,他在家中排行最小,但却是最不得宠的,只因为他头脑简单,而陈王爷其他的几个儿子又都比他聪明,或者说是更会讨自己父亲的欢心,自然他在家中的地位不是很高,如此只是担了个少爷的名号罢了。   九歌轻咳一声,缓言道:“我叫你出来,其实是有一些关于谢子玦的事情要问你。”   “子玦兄?你想问什么?”   “两年前,月夕之时你可与他同游过赏月楼?”这件事一直是九歌心头的一根刺,若是那次是她误会了谢子玦,那他今日所做的一切也就可以解释了。   陈煜衡用很奇怪的目光看向九歌,忽然瞳仁一震,似乎见鬼了一样,九歌被他看的头皮发麻,“怎么了?”   陈煜衡低垂着眼帘,眸子里有某种情绪忽闪而逝,“没什么,两年前我与子玦兄并未相识,所以你要问的我无从告知。”说完,陈煜衡就踏着月光,进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昨天的那一章,稍后会有两章,另外明日谷子要去北京,所以更新可能会晚,等不到的就后天看吧,等开学更新时间会稳定下来,大约二十五号以后吧。   ☆、论无耻的最大值   一轮明月嵌在天边,洒下皎洁的月光,很久很久之前,那个白衣男子说过,秋天是看星星的日子,那些星星窥探着人心,所以那里面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若是有一天星星坠落了,那就代表那些秘密永远消失了。   “苏哥哥,你的秘密又是什么呢?”九歌坐在院中,遥望天际,几颗微亮的星泛着清冷的光,寂寥夜色与淡淡清风一起在心中交织成一张情网,将所有往事封锁其中,只要轻轻一碰,心便会生疼。   “子玦兄他醒了,让你过去。”陈煜衡站在九歌面前说道。   九歌这才从回忆中缓缓抽身,吸了一下鼻子,慢慢站起身来,陈煜衡看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淡淡说道:“既然子玦兄醒了,我便回府了。”   九歌并未回身,只是轻声应了一句,陈煜衡看着自己掌心的手帕,忽而苦笑了一番,仰起头来看着清冷的夜色,“天越来越冷了,该加衣裳了。”   李太医一见九歌进入房中,立刻躬身道:“军师,谢公子已经醒了。”   九歌从怀中掏出了个玉佩,“你拿着这个玉佩去城外千安寺找一个叫做慧生的,她会安排你的去处,另外你告诉她过几日我便去看她。”   “是,谢过军师。”   “你去吧,出了这个院子,顺着游廊就可以看见后门,然后一直往北走就到了。”   “是。”   李太医走了以后,九歌并不急着过去探看谢子玦,而是倚在一旁的软榻之上,闭目息神。   谢子玦也是倚靠在被褥之上,静静看着九歌出神,过了一会儿,九歌眯缝着双眼偷瞄了一下上身并未着衣的谢子玦,赶紧又闭紧了眸子,可是半天没有听到谢子玦有什么动作,九歌终于没有忍住,闭眼问道:“你不打算穿衣了吗?”   谢子玦早就看破她的心事,看了一眼她羞红的耳朵,说道:“我那衣服早就被血染红,自是不能穿了的,若是可以,你将你的衣服借我我也不会介意的。”   九歌听他是在无理取闹,索性起身离了屋子,谢子玦看着九歌离去,望着满屋熟悉的物件,心中满是酸楚,三年了,整整三年没有回来了,书柜上的每一本书他都亲自翻阅过,桌上的香也是他亲自燃的,院里的青梅更是他亲手种的,只是现如今,书也黄了,香也断了,连青梅也枯了,而他再也不可能是叶白苏了。   “喏,给你。”九歌去问阿泽借了件衣服扔给谢子玦,谢子玦看着她偏头不敢看自己,就没由来的想逗弄她一下,“我受伤了,那只胳膊动不了,穿不了衣,就算你给我找来了衣服我也无可奈何。”   九歌心中有些气愤,可是毕竟这一箭是自己欠他的,也不好有什么怨言,于是捞起床上那件衣服,眯着双眼坐到床上,“我把它伸开,你自己往里面伸手。”   谢子玦唇边忍着笑,将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伸了进去,然后说道:“我这只胳膊动不了,你帮我穿。”   “你……”九歌一时气结,竟然瞪大了双眼,谢子玦温柔一笑,逗笑道:“现在敢看我了?方才……”   “闭嘴!”九歌微微上前,早死早托生,慢慢将谢子玦的胳膊抬起,可是毕竟才刚刚包扎好,多少会扯动伤口,九歌听见谢子玦吃痛一声,她赶紧偏过头去看他,恰在此时她的樱唇碰到了谢子玦的脸颊,这下两个人都成了煮熟的虾子,九歌瞬间离开,低咳了一声,赶紧将衣服帮谢子玦穿好,然后起身坐到一旁,半晌才开口说道:“你先在这里歇息一夜吧,明日一早我差人将你送回。”   “只怕很快我爹就会派人来寻了。”谢子玦唇边勾起一抹邪笑,似乎有什么奸计得逞的感觉。   九歌痴看着谢子玦,“你……什么意思?”   谢子玦浅笑着,将一切娓娓道来,“方才在宴席上皇上就已经差人去相府告诉我爹我受伤的事情,之后我又让煜衡回王府的时候顺道去告诉我爹我在你这里,让他不必担忧。”   九歌看着谢子玦越发深邃的眸子,一时愣怔,“你究竟想要什么?”   谢子玦一副不解的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先是此前你在赏月楼逼我出手,紧接着又让沁儿捎字给我,然后又是涉险护我,谢子玦,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她竟然以为自己是存了心的?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只是喜欢二字罢了,喜欢看着她哭喜欢看着她笑,喜欢看着她因为自己羞红了耳朵,更喜欢她因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而情绪变动。   “只是想让你记住我而已。”谢子玦淡言道。   九歌看着谢子玦的眼眸,忽而他的眸中映出了两个小小的自己,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有些醺红,这双眼,为什么会如此熟悉,让她禁不住想多看一会,她是怎么了?三年未动的心思,只因为他的一箭就动摇了吗?或许,一切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我要的是你。”谢子玦深情凝望着九歌,既然前世的他不能娶她,那么此生他人也不可以娶她,上天让他重生,他不会再错过任何可以相守的机会,小九,也许你不知道我是你的苏哥哥,可是我却知道你永远都只是我的小九,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所以心意不需要再隐藏,我要的就只是你。   九歌脑子嗡地一响,怔怔地看着一脸认真的谢子玦,眼前有无数光景闪过,心底一阵抽痛,她赶紧捂住胸口,跑出了屋子,九歌一出门就撞到了人,她抬头一看竟然是苍昭,她还没来得及说句话,一记巴掌就落在了自己的脸上,竟是那般火辣辣的疼。   “你给我跪下!”苍昭声音震耳,连在屋里的谢子玦都听得一清二楚。   九歌不明所以,可还是乖乖跪在苍昭脚下,“爹,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让阿泽谎称你在宫中,然后就带着男人进了府,前些日子你还告诉爹不嫁人,如今就做出这等丑事,你让我的颜面何存?”   九歌捂着脸,摇头道:“爹,我没有。”   “还敢说没有,那你娘还能骗我不成,你娘从府外回来,看着你和一行人鬼鬼祟祟从后门进府,紧接着你又让阿泽从前门进入,若是什么见的人的事情,你为何要从后门走?”   “娘……竟然是她。”九歌心中竟然一阵悲凉,泪水不自觉的从脸上滑落,忽然身边传来扑通一声,她眼里含着泪,慢慢转过头去,只见是谢子玦,忽然泪水迷蒙。   “将军,我们瞒着你是我们的不对,我与九歌其实早就情投意合,可是奈何她怕将军觉得她婚约在身便要嫁给其他人实在不妥,所以一直没有告知将军,今日我在宫宴上受了点伤,九歌便心生担忧,于是无奈带我回府治伤,子玦句句属实,望将军看在我与九歌二人情深意重的份上,饶过九歌这一次。”   苍昭和九歌皆是睁大了眼看着谢子玦,似乎见了鬼一样,只是父女二人心思各异,苍昭想的自然是如此一来,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和宰相结为亲家了,而九歌却咬着牙恨恨地看着谢子玦,谢子玦微微一偏头,便碰到她那凌厉的目光,可是他唇边挂着的全是得逞后的灿烂笑容,当着苍昭的面就覆在九歌耳边低声说道:“我说过我要的是你,所以日后我会更无耻,夫人,你准备好了吗?”   九歌当着苍昭的面,自然不敢有什么动作,可是如此一来这误会是越解释越说不清了,九歌只好选择闭口不言,只要她不嫁,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苍昭忽然换了好脸色,将两人轻轻扶起,又十分心疼地看向九歌,问道:“疼吗?”九歌心里因为听到是虞夫人告的状,心里早就凉了半截,可是苍昭毕竟是将她从小宠到大的,她脸上挂着泪,摇头道:“爹,我不疼。”   “既然如此,那就让谢公子在府上歇上一晚吧,剩下的事日后再说,九歌,你竟然这样不知礼数,竟然让谢公子住死人……”苍昭话一出口便觉自己说错了,忙止住话语,谢子玦轻轻摇摇头,“无妨,这屋子我住得习惯,不用换,只是一夜而已,将军就不要折腾了,是子玦打扰了,还望将军见谅。”   “无碍,既然这样,那你们接着聊,我就不打扰了。”还没等九歌反应过来,苍昭就夹着尾巴兴冲冲地离了院子,活脱一副捡了钱的模样,九歌心中哀叹,当年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去不复返了。   “夫人,我们该就寝了。”谢子玦冲着挂着一脸泪痕的九歌说道。   九歌怒看向他,“谢子玦,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看中的不过就是我手中的那点军权罢了,你以为你和太子的那些勾当我不知道吗?”   谢子玦笑容一僵,忽而冷言道:“既然如此,我们来个交易如何,我帮你忘记叶白苏,你帮我把太子拉下台。”   “你和太子不是……”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无耻的小谢要进击了,等会放第三更。   ☆、重回西坞   九歌白了一眼谢子玦一眼,自然不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转身就离了院子,谢子玦看着她的身影隐在黑暗之中,才缓缓回身,秋风吹起他额前散落的发,眉眼间有些疲惫,他步子缓缓挪到青梅树下,一树枯木静默立在他的眼前,虽然树木不能言语,但是它却用满身的伤痕向他诉说着岁月的蹉跎,谢子玦伸出手去,粗糙的树干上被雕刻出不同的记忆,就如同他们的过往,早就满目疮痍了。   “小九,等到这棵青梅树长得比你高我就娶你。”   “小九,等到这棵青梅树长得比我高我就娶你。”   “小九,等到这棵青梅树结了果子我就娶你。”   “小九,等到窖里的青梅酒酿成我就娶你。”   “小九,等打完这一仗我就回来娶你。”   原来,他许下了那么多不可能兑现的诺言,“小九,这一次我不会再许什么诺言,因为此生我不会再离开你。”   “谢公子竟然这样好兴致,对着一棵枯木也能如此深情。”身后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谢子玦不看也知道是虞夫人,他缓缓回身,低头以示敬意,“虞夫人。”   “公子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与九歌的事情我不同意。”   谢子玦一笑,冷言,“虞夫人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今日如此糊涂了呢,明知道我不会放手,却还来做这一番,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女儿的名声,来阻止我,还真是用心良苦。”   虞夫人面色未改,“正是因为九歌是我的女儿,所以我更加不会让她嫁给你,嫁给你只会让她更痛苦,所以就算是要搭上她的命,我也不会有半步退让。”   “相传虞夫人是个蛇蝎美人,毒辣得很,今日一瞧,当年的北国公主果然是名不虚传,真是让子玦刮目相看。”谢子玦的话语里极尽嘲讽,可是虞夫人仍然面色平静,冷眼看着谢子玦,“你与太子的事情我无从插手,我只希望你不要将九歌牵涉其中,我不想我的女儿一生背负叛国的罪名,所以你,好自为之。”   虞夫人离开后直接去了九歌的房间,九歌还未落身,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有些急促,九歌披了件衣裳,便去打开了门,可是“啪”地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再次落在她的脸上,九歌的发簪被虞夫人打落在地,凝脂般的白玉碎了一地,惨不忍睹。   “娘……”   “自此以后,你不要喊我娘,你要是想要嫁给宰相的儿子,从此之后你便给我滚出将军府!”虞夫人一脸气愤。   九歌闻言,立刻跪在虞夫人身下,拽着她的衣裙,“娘,女儿不要离开将军府,女儿不要离开娘,女儿舍不得。”   虞夫人咬着牙,一眼都不肯看九歌,一脚将她踢开,“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九歌忍着身上的痛,继续爬过去抱住虞夫人的腿,哭着说道:“娘,你不要赶女儿走,女儿不会嫁给什么宰相的儿子,女儿说过此生不会嫁人,娘,你不要赶九歌走,九歌除了这里,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虞夫人眼里也是隐着泪水,九歌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怎么可能不疼,只是她不想九歌重蹈自己的覆辙,她将九歌轻轻扶起,为她擦掉泪水,可是九歌的泪水却越擦越多,虞夫人竟也跟着落了泪,“九儿,娘对不起你。”   “九儿”是虞夫人给九歌取的乳名,她已经有十年没有听到虞夫人这样叫她了,泪水竟然止也止不住。   九歌缓缓伸出手去替虞夫人擦掉泪水,“娘,九儿会听你的话,不会嫁给谢子玦,九儿不要离开娘和爹,九儿要一直陪着你们。”   虞夫人将九歌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眼里竟然划过一丝绝望,九儿,也许娘没有机会让你陪我了,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一件事情了。   九歌泪水未干,忽然腹上一痛,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虞夫人,她的视线缓缓下移,只见自己腹上插着一把匕首,她一下子瘫倒在地,心痛欲绝,“娘……”   虞夫人忽然指着九歌说道:“你知道吗?每当看着你这张脸我就会想起我耻辱的过往,我堂堂北国公主,竟然要下嫁到敌国的一个将军,而你的出生更是我这一生的奇耻大辱,当年你爹给我下药,逼我就擒,怀有身孕的我被赶出了王室,你爹设计将我带回,世间所传的情投意合不过就是假象而已,我对你没有半点母女之情,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所以你也不要想要得到幸福!”   九歌忍着腹痛,慢慢爬到虞夫人脚下,扯着她的裙角,“娘,你在骗九儿对不对,你……你看看我啊,娘!”   虞夫人将九歌再次狠狠的一踢,九歌立刻倒在血泊之中,她眼前忽然变得模糊,虞夫人,苍昭,扶卿,陈煜衡,谢子玦,最后一抹白衣出现在她面前,她双手颤抖着伸出去,“苏……苏哥哥……是你吗?我是……小九,你来接我了对吗?你来娶我了,对吗?”   “小九,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你的苏哥哥,我会娶你的,你好好活着,我一定会娶你的。”   九歌听见耳畔有一阵温柔的声音响起,她的苏哥哥来娶她了,所以她要走了。   “小九!小九!小九!”谢子玦怀抱着九歌,咬牙看向虞夫人,只见虞夫人早就变得痴傻,谢子玦二话没说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口,直接抱起九歌,走了出去。   虞夫人看着地上的血,忽然记起那年冬天,她漫步在雪地里,一株红梅下立着一个浊世佳公子,他告诉她他叫陈靖,而后来的故事,她再也记不起来了。   第二日,苍昭才发现虞夫人在九歌的房中自刎,而九歌也不知去向何处,自此,苍昭再没出过将军府。   “小九……小九……”   九歌听到声响微微抬起眉眼,只见谢子玦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有些迷茫,想要起身,可身上半点力气都没有,谢子玦见她如此,急忙拦下,柔语道:“你受了重伤,不要乱动,扯动了伤口不好。”   九歌扭头看了一下屋子,气息有些微弱,她断断续续问道:“这……是哪里?”九歌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坏了,声音极小,而且嗓子里火辣辣的疼。   “西坞。”   九歌的黑眸中忽然有了一丝光亮,她看向谢子玦,只见他笑看着九歌,眼上全是宠溺,“我听闻你儿时曾在西坞师承慕容老先生,这里怕是你的第二故乡吧,所以我就一路带你过来了,恰好我将慕容老先生也接了过来,正好在府上住下。”   “师父?”   谢子玦轻拍着九歌,生怕她激动,所以一一解释,“你不要急,我已经寻了一个江湖郎中看慕容老先生的病,你的伤也是他治好的,是我多年的好友,至于你的嗓子,还需要一些时日才可以好,这是我在西坞购置的一方宅子,虽比不上将军府气派,可是风景极好,也适合养伤。”   九歌头疼得很,之前的种种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娘恨自己入骨,自己的爹当成利益工具,自己未嫁的心上人又战死沙场,恐怕世间没有人比她更惨了。   谢子玦说道:“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剩下的日子好好养伤,日后你若是想回去……”   “我不回去。”九歌闭着眼睛,冷言道。   谢子玦叹了一声,“我去端点荷叶粥给你喝,我娘还给你做的桂花糕,等会给你带过来,你先好好休息吧。”   谢子玦离开后,九歌艰难支起自己的身子,只见自己躺在一个大殿之内,外面是一个山涧,其间清水直泻而下,似有一条晶莹玉带从云间散落,袅袅升腾的雾气环绕其间,似梦似幻,山涧内长满了紫藤萝,藤蔓错综复杂,交织在其间,竟然自成一景。   九歌刚想下床,就见端来食盒的谢子玦急忙上前,拦住了她,“你的伤还没有好,你若是想出去,等你吃完饭我带你出去。”九歌身子倦懒,其实只是想下去喝口水罢了,见他如此说,索性就躺回床上,倚在被子上,轻声道:“我不想喝粥,只想吃桂花糕。”   “好,我拿给你。”   谢子玦将一盘桂花糕拿给九歌,然后坐到床边,看着她将桂花糕填入口中,只见她秀眉微微皱着,谢子玦忙问道:“怎么了?”   九歌细细品味着桂花糕,总觉得怪怪的,她抿了抿唇,抬头问道:“这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这是我娘自己做的,里面加了桂花加了糖,对了,里面还加了青梅。”   九歌闻言重重一咳,将口中的桂花糕尽数吐了出来,谢子玦见势忙轻拍着她的背,“没事吧,你吃不来这个我就不让我娘做了。”   九歌摆摆手,眼里有泪光在闪烁,断断续续说道:“不是,很好吃,只是,我的,故人,也做过。”   那个故人自然就是叶白苏,他曾经将青梅放进九歌最爱的桂花糕中,但其实叶白苏不知道,这样做出来的桂花糕难吃至极,可是九歌却觉得它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因为那是苏哥哥做给小九的。   “小九?”谢子玦突然问道。   九歌忽然瞪大了眼睛看向谢子玦,“你,叫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结束,这一章是不是看得想拍我,呜呜呜,那个惊天秘密日后再说,现在俺只想睡觉。。。。。   ☆、淳修有良方   谢子玦抬眼对上九歌打探的目光,眸色微变,眼眉垂下,“前几日的夜里你一直在说你是小九。”   九歌低头,明亮的黑眸骤然暗了下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有些事情,日后再说吧。”   “来日方长,日后还要请你多多担待。”谢子玦嘴角依然微笑着,眸子里已经蓄满了水波,九歌望之,竟觉深陷其中,这个人,越来越危险了。   谢子玦来到偏殿,景玥公主单手支在软榻之上,闻声便幽幽睁开眸子,“子玦,是你吗?”   谢子玦坐到景玥公主一旁,将景玥公主腿上的小被往上盖了盖,“娘,我托人去给小九做了些衣裳,你看看你这里有什么缺的,我顺便给你一道儿添着。”   “娘啊,什么都不缺,你好生照顾着九姑娘就好,她醒了?”   “嗯,醒了是醒了,就是整个人还是没有什么精气神,不过倒是肯吃东西了,还得多亏了娘为她做桂花糕。”   “我眼睛不好,腿上又有旧疾,能为她做的不过是些不起眼的小事,九姑娘人家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你可要好生待人家,再来她遭了那样的难,心中必定不顺,子玦,有些事情急不得,树要结果也必定要有个好苗根,娘说的话你应该明白。”   “娘,孩儿明白,孩儿现在不求其他,只求她能快些康健。”   “如此最好。”   母子二人闲话几句,不多时殿外传来一阵透亮爽朗的笑声,谢子玦一笑,“娘,必是淳修来看您来了。”   “这孩子,贯来率真。”景玥公主浅笑道。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一个男子从殿外昂首阔步走了进来,着一陇青衣,袖间绣着雅致竹纹,腰系玉带,手持纸扇,一身的雅姿闲态,黑发用白玉挽起,长眉入鬓,一双眸子灿然含笑,身随音而动,形随心而静,男子径直走到塌下,含笑拱拱手,“傅淳修见过公主,见过大哥。”   谢子玦和景玥公主都被他这一套给逗笑了,景玥公主招招手,示意傅淳修过去,“淳修啊,过来。”   傅淳修缓步上前,蹲下身子,躺在景玥公主腿上,活脱一副孩子模样,谢子玦见之,无奈摇头轻笑,“娘,你看你,都快把淳修给宠上天了,连我这个亲儿子见了都是嫉妒得很呢。”   景玥公主满目慈笑,摸着傅淳修的头发,笑道:“淳修打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与我的儿子一般无二。”   傅淳修闻言,冲着谢子玦吐了吐舌头,谢子玦更是将他手中折扇抢过,轻敲了一下他的头,“你啊,都已及冠,还是孩子心性。”   景玥公主低笑了一声,问道:“听闻你开了个医馆,你这也算是继承你义父的家业了。”   “我没有义父的本事,我就是个江湖郎中罢了。”   “江湖郎中?一个江湖郎中会连皇上都听闻几分吗?”谢子玦打趣道。   “大哥,莫要打趣我,小心我不治你那位九姑娘的嗓子了。”   景玥公主听了此话,微微皱眉,“九姑娘的嗓子怎么了?”   傅淳修看了一眼谢子玦,随即缓缓起身,幽幽道来,“九姑娘的嗓子不是一时造成的,只怕是有心人为之,乌鸢宛若翩蝶,样子极美,可是香气过盛,长久闻之会使人喉音失嗓,我在给九姑娘诊断时,发现她曾长期服用过乌鸢,但必定是在她平日吃过的东西里稍放一些,日积月累造成的,只是不知是何人为之,手段竟然如此毒辣。”   谢子玦皱眉,这些此前傅淳修并未告知他,只是说她嗓子有些难治罢了,难道是有人存了心思要害她吗?可是为什么那人不取她性命,而只是要毁掉她的嗓子呢?   景玥公主愁容满面,“这世人的心思猜不得,怎么连个姑娘也不放过,淳修,你可有良方救治?”   “这……我只能尽力而为。”傅淳修回道。   谢子玦眸中精光闪过,“娘,我带淳修去看一下小九。”   “好,你们去吧,恰好我也要歇息一会了,昨夜睡得晚。”   谢子玦和傅淳修来到花园,谢子玦双手负于身后,“之前你为什么不告知我小九的伤势?”   傅淳修知道谢子玦必定会问自己此事,答的也是从容不迫,“之前我也只是怀疑,后来细想可能真的是有人要对九姑娘下手,你也知道她……”   谢子玦也只是有些疑心罢了,问了一句得到答案,便不会再追究,“那你是真的没有良方吗?”   傅淳修轻笑,“什么都瞒不过大哥的眼睛,良方有倒是有,只是如今缺了一味药。”   “哪一味?”   “麦冬。”   “何地有?”   “江都。”   谢子玦送走傅淳修后,就走进九歌殿中,只见她躺在床上,睡得很熟,像个无忧无虑的稚子,谢子玦将九歌额前的发别到耳后,缓言道:“小九,让你受苦了。”   九歌睡意浅,缓缓睁开明眸,恰好对上谢子玦柔情的目光,她眨了眨眼睫,急忙扭过头去,谢子玦不怪,说道:“我要去江都几日,你在这里好好养伤,无聊了就去隔壁找我娘,想必西坞你比我熟,若是有想去的地方就让府里的小厮带你去,但前提是你把伤先养好。”   “为什么?”九歌忽然问道,谢子玦不知她问自己什么,眸子幽幽望着她,九歌支起身子,转移话锋,“我,也去。”   “可是你的伤,而且我不能让我娘独自一人待在府上。”   九歌双目黯然失色,似乎真的觉得很是遗憾一样,谢子玦见之,心里也有别样酸楚,“既然这样,那我把我娘安置别处,明日你便与我启程吧。”   九歌微微点头,谢子玦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九歌看着他渐渐离开,才支起身子,从袖中拿出一封密信,其实九歌早就醒来了,只是一直装睡,这几日虽然不见谢子玦对她有什么不轨,可是此人心思太深,不可轻信,于是她托人给扶卿捎了一封书信,问了一下将军府上近况。   九妹芳鉴,哀启者。   顷诵华笺,具悉一切。惠书奉悉,如见故人。府中异变,实乃痛惋。今有一事,望妹节哀。叔母大去,叔父哀恸。此别经年,弥添怀思。海天在望,不尽依迟。善自保重,至所盼祷。   书不尽意。不尽欲言。临颖不尽。   仅仅几个字而已,九歌却从中看出了扶卿的情意,她并没有要自己回去,而只是让她一切保重,想来她也知晓此去一别,恐难再见了,只是没有料到虞夫人竟然已经仙去,即便她曾经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可是毕竟那是自己的娘亲,骨肉相连,岂能是一个字便可化开的,只是九歌心中烦乱,不知如何整理自己的心情,这次去扬州一来是为了打探谢子玦的目的,二来是为了散心,听堂姐说江都之景虽美不过西坞,可是比作西子却绰绰有余。   翌日,阳光微暖,殿内充斥着檀香,九歌早已梳妆打扮好,静候谢子玦。   谢子玦着一袭白衣,踏着清冷秋水进了大殿,瞅见在镜前摆弄头发的九歌,穿了一身男装,英气逼人,他缓缓上前,“马车已经备好。”   九歌方才就从镜中瞅见了谢子玦,唇边淡淡一笑,缓缓站起身来转过去,正对着谢子玦,忍着嗓中疼痛说道:“你救了我,两次,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此前不快,我们,一笔勾销,之后就是风光霁月,你,叫我九歌也行,小九也罢,我,也喊你一声子玦兄如何?”   谢子玦怎会不知九歌的小心思,但是也爽快应道:“此前种种,皆已过去,既然姑娘有意与我深交,那我也士为知己者死,放下芥蒂,喊你一句小九。”   九歌心里暗自悱恻:“还真是只狐狸,连假笑都像是真的一样,既入虎穴,那我必得虎子才肯放手,谢子玦,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   九歌跟在谢子玦身后,出了府,只见一个妇人立在门前,风姿不凡,约莫就是谢子玦的娘了,九歌上前行了一礼,却半晌不见妇人有动静,于是她微微抬眼,这才发现妇人是个有眼疾的,她扭头看向谢子玦,只见他脸上挂着笑,扶着景玥公主,“娘,你面前站的就是小九,她在给你请安呢。”   景玥公主闻言,喜上眉梢,赶紧摸索着,九歌顺势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景玥公主将九歌的手握在手心里,“你就是九姑娘吧。”   “是,夫人。”   “子玦他有些心大,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你多多担待,这天愈发凉了,路上要记得及时添衣,另外听子玦说你爱吃桂花糕,我昨夜便做了一些,手艺比不上月桂坊,还望你不要嫌弃。”   九歌从小就被自己的母亲不待见,如今又有这么一个可心的长者待自己如此的好,自然心里温暖的很,“夫人,说的是,什么话,谢公子救了我,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呢,你更是,好心收留我,这份恩情,九歌,会一直记得的。”   景玥公主淡淡笑着,然后凑近了九歌低声说了几句悄悄话,九歌偏头笑看着谢子玦,谢子玦见之,头皮立刻发麻,那笑容分明是带了箭的,直射他的心房,毫无防备。   娘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乌鸢即鸢尾,特地去查了一下,闻久了确实会让人嗓子难受,但是不会像小九那样严重,文文不考究,可是这一点还是解释一下,希望不要紧抓着这个点,另外还有那个书信的格式,俺第一次写这种东西,若是有什么错误,希望提出来,俺会及时修改的。~~~~(>_<)~~~~ 谷子要快些让小九恢复过来,说话绊绊磕磕,看着小逗号都跳戏了。(~ o ~)~   ☆、江都第一美人   一方客栈内。   “我们先在客栈住下,过几日我去寻一位旧友,彼时我再带你离开。”   “好。”   “你想吃点什么?”   九歌他们坐在二楼,楼下一片熙攘,叫卖声不断,她抿唇说道:“江都炒饭。”   谢子玦叫来小二,点了两道炒饭,然后静坐于九歌对面,两人虽然面上并没有什么交流,可是心思都被旁桌人的谈话吸引。   “今日咱江都第一美人沈子仪可是要在嵇月楼抛绣球了,裴兄不去一试?”   “我是有心无胆,虽未亲眼见过,可是听说她的武功只怕当朝大将军苍昭都要和她过个百招呢,那可是个练家子,惹不起,即便是美若天仙又如何,这样的一个悍妇娶回家不是专为自己找麻烦吗?”   “裴兄话虽如此,可是谁不知道沈家是皇后的母家,谁人都想往里插一脚,这若是成了,那可就是皇亲国戚了,这样一块肥肉,只怕人人都想夺得。”   ……   九歌偏过头来,恰好与谢子玦四目相对,随即默契一笑,真是山高皇帝远,远在江都的子民恐怕还不知自个家里出的皇后位子怕是坐不久了,九歌举起茶杯,一副男儿模样,“子玦兄,不如,你我二人,去看一下,所谓的,江都第一美人吧。”   谢子玦唇边悬着一丝神秘的笑,举杯应道:“好啊。”   饭后,二人漫步于长街之上,路人纷纷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九歌不解,但是却见谢子玦仍然泰然自若,她一甩折扇,嗓子还未痊愈,说话仍然磕磕绊绊,可是语气明显不对,“若是,子玦兄,眉眼一弯,怕是,街上的姑娘,夜里都要入不了眠了。”   谢子玦唇角微展,唇边旋起一笑,低头在九歌耳畔低声道:“夫人莫不是吃醋了?”   九歌被他一句话给噎成了哑巴,鼓着腮帮子一个劲瞅着他,谢子玦看她这个样子,忽然觉得她可爱得紧,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这下子行人更把两人当成奇景了,莫非这俩人有断袖之嫌。   九歌被占了便宜,心里自然不顺畅,可是她深知谢子玦的性子就是如此无赖,越理他越猖狂,索性将他晾在一边,不过说来她倒是很想见一下那位江都第一美人。   江都第一美人沈子仪,皇后的亲侄女,皇上曾赐伊人二字,寓意美好,只是沈子仪深居简出,鲜少有世人见过她,不过她会武,九歌这倒是听苍昭说过的,以她的武艺与苍昭过个一百招确实不成问题,由此九歌更想见见这位美人了,究竟美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西子失颜?   两人还未走到嵇月楼下,就听见一阵清脆无杂的琴声,人听之不由得静下心来细细聆听,九歌他们缓缓上前,只见楼下早就被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九歌抬头望了一眼楼上,白色纱帐后隐约坐了一个人,虽然看不清面貌,可是仅仅是她抚的琴就足以令人沦陷了。   谢子玦见九歌听得出了神,无奈一笑,轻敲了一下她的头,“走了,难不成你想在这里接绣球吗?”   九歌回神后,谢子玦已经登了半楼,九歌见势忙追了上去,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谢子玦但笑不语,满脸都是打死我也不说,九歌怏怏收回目光,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不说就不说。”   谢子玦用余光瞥见一脸郁闷的九歌,眼里蓄满笑意,这心急的毛病怎么就是改不掉呢。   两人登上楼后,只见眼前仍然挂着层层纱幔,配着琴声简直就如仙境一般,抚琴之人琴声悠扬,只怕她是个心如止水之人,所以听到有人上来也不曾断过琴音,倏尔,从纱幔后转出一个男子,与谢子玦年龄不相上下,高挑秀雅,文质彬彬,眉眼淡淡,典型一副书生模样,低垂着眉眼走到谢子玦面前,伸出手来,九歌仔细看了一下,男子的手如玉凝脂,一看就没做过什么粗活,只怕不会是什么小厮之类的,一个请的动作又是做的恰到好处,声音更是添了几分如玉气质,“公子,主人等候多时,佳果已备好,里面请。”   谢子玦微微点头,掀了纱幔慢慢走了进去,九歌刚想跟上去,却被那位男子拦在了外面,“主人为公子另备了佳果,请随我这边来。”   九歌见人家这样说,也不好再上前,只好眼睁睁看着谢子玦走了进去,现在看来这个谢子玦与沈子仪的关系必定不一般,难道他是内定的人选?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为何又要大张旗鼓办这个抛绣球呢?算了,反正与自己无关,若是沈子仪能与谢子玦结为夫妻,她也算是甩了个拖油瓶了,再者说算起来沈子仪的地位似乎更能帮到他吧。   “公子,这是我家主人特地吩咐的,望公子笑纳。”男子端来一个食盒放在九歌面前,没有等九歌从思绪中抽身,就离开了。   九歌待男子走后,才将食盒打开,浓郁的桂花香扑鼻而来,只见盘中落着留个桂花糕,色泽洁白,九歌不及细想沈子仪为何会知晓自己的喜好,便已开吃,在京城她只吃月桂坊的桂花糕,可是与这里的桂花糕比起来,月桂坊也要甘拜下风了,这里的桂花糕油润不腻,入口不涩,吞咽酥滑,甜中有咸,香里带凉,真是一绝。   九歌将桂花糕迅速解决掉,可是之后迟迟都不见有人来,心里总是有些空落落的,“难道,这谢子玦,真的,拜倒在,美人裙底了?”   “我既已有夫人,便不会再拈花惹草。”谢子玦的声音突然传来,九歌着实吓了一跳,都没来得及将嘴边的残渣擦掉。   谢子玦坐到她一旁,伸出手去将她嘴边的残渣抹去,满眼宠溺,“是不是等急了,夫人。”   九歌怎么也是个女儿家,迅速移了目光,“你不要,叫我夫人,别人会误会的,而且你我,现在,都着男装,难免不会,有人多想。”   “哦?夫人是怕何人误会?”谢子玦的确是个无赖性子,愈发上了劲。   “你……”温言软语对谢子玦这样的人不管用,九歌冷哼道:“苏荏。”   谢子玦挑眉一笑,可是手上还是握紧,“只怕这人也是你虚造的吧,我记得当时我瞧了你一眼,你是想起我赠你的那个字所以才编了这么一个名字出来,不是吗?”其实谢子玦心里也不是很确定,所以趁此机会问个清楚也好,万一真有那么个人,他也好早做防备,斩草除根。   九歌心里莫名烦躁,十分不快,忍着嗓痛,尽力将话说完整,“谢公子,还真是看重自己,九歌所说,没有半点虚假,我已二十,总不能一直守着和死人的婚约,一生不嫁吧,我看,谢公子也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你与帐中之人,聊的一定很好吧,江都第一美人,配你宰相之子,也算是郎才女貌了。”   九歌话语句句尖酸刻薄,谢子玦见她一脸认真,完全不去想她话中的破绽,心中也是存了几分烦闷,不多时,刚刚那位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轻言道:“两位公子,主人今日身体多有不适,就不多留二位了。”   九歌心里本来就是郁闷,听见男子这样说,更是烦躁,索性一甩袖子,匆匆下了楼,谢子玦见她如此,也是迟迟不肯起身,想着她无情,那他也就无义了,她爱去哪就去哪,最好是去找她的心上人。   男子见谢子玦没有起身的意思,又瞅见了刚刚九歌的样子,只怕这两位是吵架了,他小声提醒道:“公子。”   谢子玦浑然未听,啪地一掌落在桌上,破口大骂,“他苏荏算什么东西!”   男子闻言,霎时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位公子平时看起来很温润如玉,怎么眼下成了这副模样,怨不得刚刚那位公子离去,只是……   谢子玦猛然起身将男子的思绪打断,他匆忙跑下楼,看着熙熙攘攘的楼下,左右都不见九歌,这时才悔意上头,九歌不辨方向,肯定记不得客栈的位置,这江都又如此繁华,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就算她有武功,若是碰上个不好惹的那可怎么办?   谢子玦越想就越自责,开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可是天色渐黑,他都没有寻得九歌的身影,这下他是真的手足无措了,正当他慌张的时候,那位男子从身后赶了过来,“公子,今日与你在一起的那位公子……”男子还没有说完,谢子玦就回身紧捏着他的肩膀,一脸着急,询问道:“她在哪里?”   “就在嵇月楼下,只不过浑身酒气,而且……”男子还未说完,谢子玦就朝嵇月楼奔去,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向嵇月楼走去。   谢子玦一口气奔到嵇月楼下,只见九歌满脸醺红,嘴里嘟嘟囔囔,小身子紧挨在墙角,身边立着几个奴仆,只怕是沈子仪安排的人,九歌一脸警惕地看着那些个奴仆,不让他们靠近自己半分。   谢子玦终于松了一口气,缓步走了过去,冲着那些奴仆摆摆手,奴仆们会意,纷纷退下,他蹲下身子,轻唤道:“小九。”   九歌睁开迷蒙的双眼,眸子里忽然闪过泪光,她缓缓伸出手去,覆在谢子玦脸颊之上,苦笑道:“苏哥哥,你再不来,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谢子玦刚想回应,九歌就昏睡了过去,谢子玦的手悬在半空,愣怔了一会,随即摇了摇头,将九歌拦腰抱起,回了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谷子咋感觉小九是吃醋了呢?(⊙v⊙)   ☆、心理战   谢子玦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将九歌抱回房中,客栈小二见了,心里暗自叹道:“如今,连男子都可相爱了,看来他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他和掌柜的关系了。”   九歌躺在床上,一点都不老实,不是掀了被子,就是胡乱踢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打拳呢,谢子玦只好坐在床边一直守着她,九歌小嘴里含着话,模糊不清,谢子玦轻拍着她,低哼着小曲,九歌果然得到安抚,不多时就进入了梦乡。   谢子玦看她睡的熟了,也就放下心来,刚站起身来手腕上就一紧,回头一看,只见九歌睁着眸子凝望着她,谢子玦愣了一秒,九歌不肯放手,眼睛变得迷蒙,“苏哥哥,不要走,小九怕。”   谢子玦淡淡地笑开,蹲在床边,紧握着九歌的手,柔语道:“苏哥哥不走,小九睡吧。”   九歌只是酒喝多了,说了梦话而已,她眼睛微眯着,以为自己又见到了苏哥哥,脸上堆满了傻笑,“苏哥哥,小九,又见到你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谢子玦将她额前散乱的发整理好,悄声说道:“傻小九,苏哥哥说了会娶你,那我就一定会娶你,乖,睡吧,你嗓子还没有好,不要多说话。”   九歌微微点点头,心满意足睡了过去,可是没多久谢子玦便看见一滴晶莹的泪从九歌眼角滑落,他眼中一阵酸涩,抬手将她的泪水抹去,然后轻轻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凝视了许久许久,才起身离开。   谢子玦回到自己房间,刚坐下身来,就传来了叩门声,谢子玦瞥了一眼门外,随意说道:“进来。”   只见相府管家吴安从外面走了进来,悄声关上门,迅速走到谢子玦面前,谢子玦不急不慢倒了一杯茶,问道:“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回少爷,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皇后果然没有去询问陈公子。”   谢子玦抿了一口清茶,“回去告诉煜衡,让他抽个时间去千安寺一趟,如此一来,这盘棋便可一目了然了。”   “是,对了,公子让我去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吴安瞧了一下四周,然后覆在谢子玦耳边说了一传话,谢子玦脸色凝重起来,皱眉思索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之前的举动就有的解释了,只是以煜衡的性子,若是知道此事,怕是会受不了,这件事情就先不要告诉他,以免他乱了阵脚,你先下去吧。”   “是。”   吴安走后,屋顶立即一声猫叫和一些细小的声音,谢子玦一笑,依旧抿着茶,“今夜对某些人来说怕是又是个不眠之夜了。”   第二日,九歌拖着沉重的身子缓缓起身,瞅了一眼窗外,回想着昨日发生的事情,可是越想头越疼,最后索性放弃。   谢子玦在外守候多时,听着里面有声响,轻叩了几下门,“起了吗?”   九歌听见是谢子玦的声音,便不急不忙地穿戴好一切,然后才去开门,开完门后连瞧他都不瞧他,直接回到座位上,谢子玦有些无奈,缓步走了进去,在她一旁站定,“今天带你去见一个人。”   九歌冷哼一声,继续喝自己的水,没有半分要接话的意思,谢子玦坐到其对面,拿眼瞅着九歌,九歌视若无睹,直接回到床上,掀了被子钻进去,谢子玦这下更是摸不着头脑,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她了?不过就是昨天说了几句话而已,今日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呢?   谢子玦也是只打不死的蟑螂,来到床边,推了推九歌,“你怎么了?”   九歌这次直接将被子盖过自己的头,谢子玦见势彻底没了辙,他只好坐到床边,等九歌自己起来,九歌知道他还在,冷言道:“你走。”   谢子玦见她终于肯开口说句话,赶紧问道:“那你也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从昨天开始你就变得莫名其妙,这江都是你要跟来的,如今看来倒像是我把你绑来的了。”   九歌突然蹭地一下坐直身体,脸上竟然还挂着泪,谢子玦见势心里慌了神,“你……”   “我是,莫名其妙,可是,莫名其妙的人,是你,两年前,明明是你,招惹了我,为什么,为了我,要去中箭,为什么,要让沁儿,捎字给我,为什么招惹,了我,还要,去见沈子仪,为什么……”九歌越说越激动,最后泪水竟然决堤,不住地往下流,谢子玦见了之后,终于明白了她这两天为什么变得这样莫名其妙,心里实在是疼得厉害,直接将她拥进自己怀中,“对不起,是我让你多想了,我与沈子仪的关系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能吃我的醋我很开心,证明我在你的心中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小九,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的位置,可是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照顾你。”   九歌脸上挂着泪水,唇边却忽然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谢子玦,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女人心海底针。   九歌缓缓推开谢子玦,自行擦掉脸上的泪水,仍然一脸的别扭,可是话语却软了许多,“那我,要知道,你和,沈子仪,的关系。”   谢子玦摸了摸九歌的脑袋,缓言道:“你个傻瓜,沈子仪是个男儿身,难不成我会是个断袖吗?”   九歌猛然抬起头,沈子仪是个男儿身?那他?   谢子玦自然看出九歌的疑惑,慢慢解释道:“沈子仪一直鲜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他有个妹妹叫沈子衣,一直身居闺阁,两人的名字又都极为相像,所以有许多人会弄混,不过他长相俊美这倒是不错,昨日抛绣球的是他妹妹,他只是在一旁抚琴罢了,我说要见的那位旧友就是他。”   九歌看着谢子玦一脸认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这样一看,谢子玦的布局能力还真不能小觑,不仅和王爷之子有关系,而且还和皇后家的人是旧友,他说过他想拉太子下台,莫非?九歌被自己心中的想法莫名吓到,谢子玦看着她眼神里的变化,心里有些疑惑,“小九,你在想什么?”   九歌隐去眸中情绪,淡淡笑着,“没什么,你,要带我,去见谁?”   谢子玦想象没有必要瞒着她,“你的嗓子还没有好,在西坞救治你的是我的朋友傅淳修,他给了我一个方子,不过缺了一味药,今日带你去见的也是一个郎中,恰好他那里有那一味药,再让他帮个忙看一下你的嗓子。”   九歌浅笑,端庄大方,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却十分疑惑,谢子玦面上对她是无微不至,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可是九歌就是觉得谢子玦一定有什么目的,不然为何要对她这样好,只是九歌委实琢磨不透这个人的心思,说事事不放在心上吧,可他又不像是那种无欲无求的人,但要说他有什么目的吧,可是又找不出破绽和理由,果然是属狐狸的,狡猾得很。   “你若还是生我的气,那我只好以身相许了。”谢子玦忽然凑近九歌说道。   九歌急忙躲开,一掌将他推开,正言道:“我只说,给你机会,不代表,我答应。”   谢子玦唇角勾笑,“我知道。”   九歌瞅着谢子玦一脸纯真的模样,再一次混乱了,她的这一招不过是缓兵之计,想利用谢子玦对她半真不假的感情从他口中套出点东西,可是他的样子又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细想一下,她除了两年前与谢子玦有过那次交集外,再无任何其他的交流,若说他对自己有情,她实在是很难相信,九歌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最后只好放弃,现在只要按兵不动,观察敌情就可了,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谢子玦何等聪明,怎么会看不出九歌的心思,刚刚瞅见她落泪,差一点就要上当了,后来细想,九歌对前世的他情深意重,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思来想之,心里还是舒坦了些,他不信自己只是因为她在军营待久了,再加上她本身就是军师,自然想的要比别人多,不过九歌不是什么心机之人,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目了然,要让她完全相信自己,恐怕还是差得远啊。   马车停在一个竹林外,九歌和谢子玦下了车,给小厮一些银两让他在外候着,两人缓缓走进竹林。   九歌看着四周,风轻轻浮动,竹叶瑟瑟作响,她开口问道:“要见的人,是谁?”九歌知道自己的嗓子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说的话基本都是言简意赅,一句带过,谢子玦也不以为奇,答道:“我也不知,只是临走前,淳修给了我他的住处,要我自行来寻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一章,累了个半死,今天牙又疼了,看来以后不敢熬夜写了,尽量在白天就写完。   ☆、巧合   郁郁葱葱的林子深处有一个竹屋,屋前种着一片蜀葵,花丝纤细,红艳娇人,脚底下自成一条光秃秃的小路,直通竹屋,两人沿着此路,缓步来到门前,谢子玦抬手扣了一下门,结果门并未关,似乎主人知晓有客人到来似的。   两人对视一眼,九歌点了一下头,谢子玦这才轻轻推开门,只见屋内陈设极为简洁,屋体由竹子搭成,所以空气中不乏竹香气,一张苏州水磨长桌摆在屋子中间,几把竹椅绕在其周围,桌上摆着三杯热茶,似乎是主人有心摆放的。   九歌是个好奇的,缓缓走了进来,她细心观察着这方屋子,茶虽然是热的,可是墙面上的竹子有了裂缝,而且桌子上的灰尘也已经积了许多,再有就是竹子放久以后会受潮,在缝隙间九歌瞧见了几只小虫,若是主人经常居住的话,势必会打扫,至少不会让这里蒙尘。   九歌走到桌前,低眉瞥了一眼桌上的热茶,然后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滴茶,搁在鼻间嗅了一下,缓缓睁开眉眼,唇边一笑,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说道:“人家,都说,人走茶凉,这位先生,果然奇特,竟然是,人走茶热,只是苦了,这三杯茶,在此,候了多时,竟然只等来了,两位客人。”九歌所言声音极大,似乎不是对谢子玦说的。   果不其然,门外传来一阵击掌,九歌唇边微微扬起,缓缓回身,与来人对视展笑,九歌拱手道:“九歌,见过政王。”   谢子玦猛然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只见那人身形单薄,外面的白色袍服都撑不起来,墨黑的头发更加衬出他皮肤的白皙,眉眼清雅细致,眼底看不出一丝波澜,谢子玦暗嗔,这就是被皇上赶出皇宫的前太子容呈政王,谢子玦并未亲眼见过当年发生的事情,不过多少也有听说一些,容呈的母亲只是一个歌妓,名为嫣姬,虽身份低微,却十分得皇上宠爱,并将其儿子立为太子,这对于当时刚刚登基不久的皇上来说是十分不利的,果然,朝中大臣连连上书,请求皇上三思,可是皇上一意孤行,还要立嫣姬为皇后,嫣姬不堪朝中人的讽刺,竟然在途中投湖自尽,皇上得知后,伤心欲绝,命人将那湖封锁,并设为禁地,谁也不准前去,可是容呈长大后思母心切,便想去瞧一眼,最后皇上得知,大发雷霆,竟然将其赶出皇宫,废除太子名号,赐他政王,重立大儿子容安为太子。   起初谢子玦听闻此事,以为皇上是因为宠爱嫣姬才会大动肝火,可后来从一些人口中得知,容呈其实在政治上并无作为,他是个无欲之人,这样子的人不适合在皇宫生活,而且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并没有生育能力,一个储君,未来的皇帝竟然不能为皇室延绵子嗣,这在皇室里可是十分忌讳的,想来他被废除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刚好碰巧,皇上借题发挥恰好将他赶了出去,只是这皇家威严,实在无情得很,骨肉之情,本应血浓于水,最后却因为一句话就这样被隔阂开了,想来可笑至极。   容呈摆了摆手,“你就莫要打趣我了,本来几日前有人告诉我有贵客来访,没有想到竟然是你们,快快请坐,这里十分简陋,还望二位不要见怪。”   谢子玦和九歌坐下身来,容呈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挂起,才慢慢走到桌前坐下,九歌端起茶来,轻吹了一下,笑道:“这世间,怕是只有政王,能将竹叶茶,烹的如此美妙了,六钱竹叶,一钱灯心草,便清香透心,味虽苦,气却清,实乃上品。”   容呈脸上透出赞赏,“烹茶人也许遇上好的品茶人,九歌实乃我的知己,只是你这身打扮……还有这位公子是……”   九歌看了一眼谢子玦,他淡淡笑着,示意无妨,九歌也放下芥蒂,笑道:“宰相之子。”   “哦?这位公子就是今年的那位状元郎?”容呈细看着谢子玦笑道。   谢子玦只是淡淡笑着,心里却暗自思忖,这废太子远在江都竟然对京城之事了若指掌,这其中的玄妙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对了。”容呈一拍额头,随即起身,去屏风后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药方,交给谢子玦,“这是公子求的药。”然后目光又转向九歌,询问道:“你的嗓子现在可还有什么不适?”   九歌的嗓痛自从来到江都减轻了不少,可是还是有些隐隐的痛,她实话实说,“隐约有些痛。”   “想来是了,日后你若还有机会回到京城,对你身边的人上点心。”   九歌不解,可是看容呈的模样也不像是会解释的人,于是暗自收住心中话语,她看了一眼桌上的三杯茶,还是没有忍住,问道:“第三位,什么时候来?”   容呈一笑,“九歌的聪明我容某实在佩服,是我的学生,如今我在城中开了个医馆,他对这些感兴趣,我就收了他,你们正好在此,也就见一下他吧。”   不多时,一个男子赶来,跪至容呈面前,“徒儿苏荏见过师父。”   九歌猛然看向谢子玦,只见他的脸色比她更加难看,两位还未回神,就见苏荏来到谢子玦和九歌面前,拱手道:“苏荏见过两位公子,昨日一别没有想到今日还能再见,实乃缘分。”说完后,还不忘看了一下谢子玦,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昨日谢子玦拍着桌子说的那句话。   容呈看了一下三人,问道:“难道三位早就认识?”   “不认识。”谢子玦和九歌异口同声说道。   苏荏观察着二人的反应,莫非是自己昨日有什么冒犯之处吗?   “苏荏不明,昨日……”   “昨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政王,我与九歌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在此处多呆了,日后有缘便可相聚。”说完,谢子玦一手提了药,一手紧拽着九歌的手腕出了竹屋,剩下师徒二人面面相觑。   九歌被谢子玦生生拽上了马车,两人分坐两边,默不作声,心中各存心事。   半晌,谢子玦打破沉寂,问道:“你觉得苏荏如何?”   九歌觉得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就算他叫苏荏又如何,不过碰巧了而已,再者说她说过此生都不会嫁人,苏荏她不会嫁,秃发褚纥不会嫁,谢子玦也不会嫁,所以现在在她眼中世间男子都是一样的。   “很好啊,虽不是,教书先生,可是却……”九歌话说一半,就觉身上凉得很,她微微偏头,只见谢子玦正冷眼看着她,九歌不知为何,忽然转了话锋,“虽好,却……不及你。”   谢子玦看着九歌巧笑嫣然的样子,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悲凉,将自己心中所想全盘托出,“小九,我知道你不信我,你以为我只是把你当做一个棋子,所以你用计想要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其实你不必如此大张旗鼓,你想知道的,我会全部告诉你,我想要的,如你猜测的一样,就是皇位。”   九歌瞪大了眼睛看着谢子玦,他,他怎么可以这样轻易而举告诉自己这些?   谢子玦淡笑着,“你不必费心去猜我的心思,我从来没打算隐瞒你什么,既然我说过我要娶你,那我就一定会娶你。”   九歌望着谢子玦,忽然眸子变得润湿,眼前的人与那个白衣少年相互重叠。   “小九,等打完这一仗,我就回来娶你。”   九歌沉溺在谢子玦深情的目光中,在他眼底她竟然看到了叶白苏的身影,她扭过头去,闭口不言,她深知自己的心已经无法再对任何人打开,可是为什么谢子玦要一步步紧逼,甚至想要撬开她的心门。   “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在心中憋了许久,九歌终于问了出来。   谢子玦看着九歌眼底的哀伤,一时之间顿住了,他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难道要告诉她自己其实是叶白苏,死后不知为何还会醒来,而且还占用了别人的身体,以九歌的性子,肯定又会以为自己是在捉弄她,不讨厌自己已是万幸,这怕这样一来就是火上浇油了,可是他虽然之前是叶白苏,可是自从重生后,他便将自己活成了谢子玦,因为自己的头脑中有谢子玦的记忆,所以其实他早就是谢子玦了。   “因为我倾慕你许久了。”谢子玦开口道。   九歌许久不被男子这样表示了,面上还是莫名的红了,她佯装镇定,对上谢子玦的眸子问道:“那我,问你,除了两年前,你我还有,什么交集?”   交集?   谢子玦的记忆中曾有那样一幅场景,一个女子与一个白衣男子在河上撑船嬉闹,而他每当回想起,心底总会莫名的一痛,他当然再也熟悉不过那个女子就是九歌,那个男子便是此前的自己,可是这一场景为何会出现在谢子玦的记忆中,他一直搞不清楚,或者正如他所说,之前的谢子玦对九歌早已倾慕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时间早,今天学校的网络时好时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好了,所以赶快写完发了上来。   ☆、心结本难解   九歌紧盯着谢子玦的双眼,想要从他眼底看出点情绪,可是谢子玦的眼神如同死灰一般,半点生气也无,九歌长叹,缓言道:“也许你应该听说过或者见过九军统领叶白苏,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与他曾有过婚约。”   谢子玦看着九歌,目光温煦,耳畔仍然回旋着儿时九歌曾给他哼唱过的歌谣,一切仿似还停留在昨天,若是那一仗他没有败,只怕此时的他们早就结为夫妻了。   两人都沉浸在相同的回忆中,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九歌说话已经不是断断续续的了。   “我从出生到十七岁一直是在西坞长大的,六岁时我爹给我找了个师父,也就是慕容轶,苏哥哥也师从他门下,那时苏哥哥已经十岁了,我是师父的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孩,那个时候同我说话的只有苏哥哥,其他的所有人见了我不是唯唯诺诺,就是躲来躲去,起初我不懂,可是后来苏哥哥告诉我,因为他们是在怕我们,慢慢的我学会了接受,白天就在师父那里学知识,到了晚上我就偷偷溜到苏哥哥房间,争着抢着要和他一起睡,现在想想当时的苏哥哥一定很讨厌我,因为我睡觉一直睡不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踢他一脚。”九歌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连眼睛里都是笑,可是这落在谢子玦眼中,却是说不出的酸楚,他想告诉她,那时的他一点都不讨厌她,只是后悔那时没有多看她几眼。   “后来,苏哥哥果然不负众望,成了一顶一的军事奇才,皇上亲封他为九军统领,我十六岁那年,苏哥哥带着我去求皇上赐婚,当时我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大婚前,苏哥哥接到圣旨,要去抗战,说等打完那一仗就回来娶我,可是谁知道他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我的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两个男人就是我爹和苏哥哥,所以对于我来说其他的人都是一样的,无论你是好是坏,我都不会上心,因为我的心早就随他而去了。”   谢子玦眼里盈满泪水,却迟迟不肯收回目光,直到一滴泪缓缓划过脸颊,他才抬手抹去,九歌缓缓看向谢子玦,却发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还有一些她不明白的情绪,九歌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狠,所以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默默垂下了眼眸。   谢子玦转念一想,心情忽然大好,拿出惯有的一副无赖态度,笑道:“无妨,你若是十年忘不了他,我就等你十年,你若是二十年忘不了他,那我就等你二十年,你若是一辈子忘不了他,那我就等你一辈子,你若是生生……”谢子玦话至此处,赶紧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等你到下辈子,下辈子我可不想再娶你了。”   不知为什么,九歌被他的话莫名逗笑了,“那下辈子我娶你。”   “就等你这句话。”   九歌虽然知道自己无心婚嫁,可是对谢子玦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又或许真如他所说,只是单纯的喜欢罢了,想当年在,她对苏哥哥不也是这样子吗?眼里心里装的都是同一个人,自以为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对其他人有一丝丝的情意,一切都不过执念二字罢了。   “那……荏字是何意思?”九歌问道。   问来问去,最后还是回到了最初,谢子玦抿唇笑道:“日后你若真嫁给我了,我就告诉你。”   九歌无奈的摇摇头,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谢子玦笑看着她,忽然唇边微微扬起,眉间多了一丝温柔。   儿时的某天夜里,叶白苏从慕容轶那里回到房间,刚一进去就看到九歌光明正大的躺在他的床上,翘着二郎腿,她微一偏头看到是叶白苏,便毫不理会继续躺着,叶白苏习惯了她这副模样,也就没说什么安静坐下身来,开口道:“我师父可是要你抄经卷的,你抄完了?”   九歌骨碌一下坐直身体,双手交叉于胸前,一脸的不情愿,“我不想写,不过我有苏哥哥,苏哥哥会帮我写对不对?”   叶白苏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起身准备离开,谁知九歌却开口道:“我要吃东城的桂花糕。”   叶白苏猛然回头,恨得咬牙切齿,但是面上却堆满了笑,“小九你确定要我帮你去买吗?”   九歌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的无辜,“苏哥哥不是最疼小九了吗?而且你现在动身,明日就可以回来了。”说完九歌就一脸的向往,还咽了咽口水,全然不顾脸色变得阴沉的叶白苏,他忿忿丢下一句“那你在这里等着吧”就离开了。   九歌往门外探了一下头,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冲着门外大声喊道:“苏哥哥,你回来吧,我逗你玩的。“话毕半晌还不见叶白苏进来,九歌这才发觉不对劲,她离开房间,院子中哪还有叶白苏的身影,“不是吧,苏哥哥真的去了吗?”   “你觉得我会那么傻吗?”   九歌猛然回头,正对上叶白苏的笑眸,她沉默半晌,忽然唇角上扬,叶白苏唇边也勾起一抹淡笑,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晚风习习,岁月温柔如此,便也再无他求。   翌日,日上三竿,九歌才懒懒起身,她揉着惺松的睡眼,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可当她睁开眼睛却发现叶白苏身着一袭白衣,正端着一盘桂花糕站在她面前,眉眼一弯,“小九,你要的苏哥哥给你带来了。”   九歌心里的某处柔软忽然颤动了一下,不觉有些酸涩,她赶紧从叶白苏身上移开目光,掩饰住眼中的尴尬和莫名的情绪,慢慢走过去一手端过盘子,淡淡说道:“多谢。”然后转身进了房间,立刻关上房门,她背靠在门上,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眼波暗涌,皱紧眉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索性不想,还是先吃为妙。   叶白苏愣愣的看着九歌关上房门,忽然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昨夜九歌睡下后,他就连夜赶去了东城,又辗转了好几家,才买到九歌爱吃的桂花糕,为了在她睡醒前赶回来,他还摔下马去好几次,到现在身上还疼呢。   谢子玦收回思绪,却看到九歌冲着自己莫名一笑,他心中不解,问道:“怎么了?”   九歌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你在想事情的时候和苏哥哥很像,像个呆子。”   谢子玦听她这样说,心中并没有多少开心,撇了撇嘴,九歌却愈发来劲,笑得越来越夸张,谢子玦忽然目光定在九歌身上,问道:“你的嗓子好了?”   闻言,九歌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说话嗓子都不疼了,莫非?   “难道是刚刚政王给的那杯茶里有东西?”   谢子玦忽然眉间一紧,赶紧坐到九歌一旁,拿起她的手来把脉,九歌偏着头,“你懂医术?”   谢子玦并未抬眼,直接答道:“以前和你……”   以前和你在一起时偷学的。   “和我?”九歌狐疑道。   “没什么,略懂一些,好在没什么事,脉象平稳,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九歌眨眨眼,一脸无辜,看着谢子玦紧握住自己的手,摇头道:“我……我没感觉。”   谢子玦一笑,敲了一下她的眉心,“傻瓜,我是问你嗓子是什么感觉。”   九歌顺势将手抽回,红着脸说道:“没有之前那么痛了,可以正常说话,但是隐隐约约还有一些不适。”   “想来是了。”谢子玦眉间变得沉重,九歌微挪了一下身子,离谢子玦远了一些,谢子玦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九歌挠挠头,假装没有听见,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小厮禀报,“公子,有一位女子求见公子。”   九歌看向谢子玦,谢子玦脸上没有任何一样的情绪,只是如常一样的笑容,“你在车中,我下去瞧瞧便是。”   九歌点点头,谢子玦走下马车,来到女子面前,只见那女子粉衣罩体,出尘似仙,娥眉含春,眼眸含笑,水遮雾绕般,似乎看一眼就会深陷其中,一头秀发更是黑长及腰,肌肤凝脂如玉,柳腰盈盈一束,就连足上着的鞋子都是秀美诱人,女子小巧粉唇扬起,随后清音微吐,“是我哥让我来找你的,我一直在此等候,没有想到真的能够碰见你。”   谢子玦拱了拱手,拿捏着敬意,却也有些生分,“叶白苏见过沈小姐。”   沈子衣水眸黯然,“你对我比去岁更加生疏了些。”   谢子玦淡淡一笑,“子玦向来如此,想必沈小姐也是知道的,你来找我恐怕和煜衡有关吧,他此次并没有同我前来,日后……”   “我要找的人,是你,不是他!”沈子衣声音极大,连九歌都能听到,九歌微微掀开帘子,只见一个娇艳女子站在谢子玦眼前,而且其间还和他拉拉扯扯,这京城的公子哥怎么到处留情啊,九歌收回目光,将帘子放下,自行把玩着手指,不多会儿谢子玦便回到马车上,继续前行。   沉默半晌,谢子玦开口说道:“那是沈子衣。”   “你不需要告诉我。”   “我说过我不会隐瞒你什么事情,即便你不愿意听,我也要把答应你的事情都做到。”      ☆、十年之约   九歌微叹,“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来个约定如何?”   谢子玦挑眉,“是何约定?”   “十年之约,十年后若是我依然孤身,而你又恰好没有娶妻,我便嫁于你。”九歌清亮的眸子里暗藏情绪,她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怪怪的,对谢子玦的一举一动越来越上心,而且越接近他就与他似曾相识一样,正因为这样,九歌越来越厌恶这样的自己,口口声声说着此生不嫁,在心中为苏哥哥立了个贞洁牌坊,可是却总是心乱如麻,难以言说。   谢子玦微微一笑,“我早就把一生输给了你,十年又有何妨?”   两人回到客栈,九歌一直躺在房间里,而谢子玦问掌柜的借了个后院,帮九歌熬药。   厨房里的张婶见了谢子玦一脸认真的模样,拿了个手帕递给他,“小伙子,擦擦脸吧。”   谢子玦抬起脸来,笑着接过手帕,随意擦了擦,继续扇扇子,张婶拿了个小木凳坐在谢子玦一旁,笑道:“楼上那位是你的心上人吧。”   谢子玦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不知是被热烟熏的还是因为什么,莫名的红了。   张婶笑着从谢子玦手中拿过扇子,边扇边说,“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位姑娘,更何况她看你的眼神不一般,像极了年少时的我。”   张婶眼睛里有一些昏暗的幽光,谢子玦的内心忽然平静下来,点了点头,“婆婆好眼力。”   张婶继续说道:“婆婆给你讲个故事吧。”   谢子玦偏着头,聚精会神,张婶缓言道:“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打小在草原长大,后来有一天,一群盗匪来到小女孩的家中,那天,极黑的夜,北风忽忽地刮着,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娘被盗匪杀死,她捂着嘴,一句话也不敢说,安静地躲在暗室里,等盗匪走了以后,她才敢出去,可是她的爹娘早已断气,而在她娘亲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小女孩哭了好久好久,可是爹娘再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小女孩决定离开草原,但是草原太大了,小女孩走了三天三夜都没有走出去,再加上饥寒交迫,最后她晕倒在地,当再一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大很大的床上,而底下站满了仆人,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哥哥救了她,还好心给她房子住,一天一天过去了,小女孩也长成了大姑娘,而那位救她的哥哥也已经成为了翩翩佳公子,再后来,你猜怎么着?”   谢子玦津津有味地听着,闻言猜道:“自然是才子配佳人。”   张婶唇边挂着笑,可眼里却有几分凄苦,稍纵即逝,“你只猜对了一半,确实,后来小女孩嫁给了那位公子,可是婚后女孩却要同许多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她自小求的便是一人心,如今她的夫君却成了万人身,所以女孩选择了离开,可是天作弄人,女孩怀了孩子,那位公子死活都不肯放她走,女孩只好将孩子生下,但是此时那帮杀死女孩双亲的盗匪再次出现,将那位公子杀死,女孩伤心至极,便带着孩子离开了,只是盗匪不依不饶,一直追着女孩,女孩只好将孩子安置在别处,女孩甩掉盗匪,回去再寻孩子时,便找不到他了。”   谢子玦见张婶眼中有泪光闪过,心中便明白了几分,“那婆婆后来有再去寻吗?”   张婶看得出谢子玦是个聪明人,面色平静,“如何寻?他已成了别人之子,只要他过得好,比什么都强,跟着我,他只能受苦。”   “听婆婆的意思是知道那孩子的下落了?”   张婶摇摇头,“我并不知晓,甚至连名姓都不清楚,只知道他远在京城。”   谢子玦皱眉,“京城?婆婆你可知是谁将他带走的。”   张婶一笑,“过去的事也就不提了,婆婆只想告诉你,若是可以,一颗心就只分给一个人,多了你的心会累,好了,药熬好了,你给那位姑娘端过去吧。”   张婶起身离开,谢子玦看着滚开的药,眸子一暗,长叹一声,端了药也随之离开了。   九歌躺在床上并没有入睡,而是在考虑接下来她应该做点什么,她从小到大都是活在苍昭的安排下,既然这次逃离京城,那她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苏哥哥不在了,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就只剩下自己了,欲成大事,必先善己。   “在吗?”门外传来谢子玦的声音,九歌咳了一声,翻过身子,应道:“在,进来吧。”   谢子玦轻轻推开门,端着药走了进来,看着九歌背对自己躺着,询问道:“你可是困了?”   九歌装作昏昏欲睡的模样,眯着睡眼,缓缓转过身来,“嗯,是有些困了。”   谢子玦憋着笑,端着药坐到床边,“就算困也要吃了药再睡。”   九歌睁开大眼,狠狠瞪着谢子玦,坐直身体,从谢子玦手中接过碗来,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她紧皱着眉头,将碗递给谢子玦,却见他端着一碗清茶,笑道:“我知道这药苦得很,特意给你调了花茶,以后每次喝完药都喝一杯花茶,也就不会苦了。”   九歌半信半疑地从谢子玦手中接过茶杯,嗅了嗅,是很温和的花香,九歌抿了一小口,甜而不腻,沁中带香,只是不知是什么花调制而成的,她微微几口将茶喝下,果然是解了口中的苦。   “什么茶?”   “等你嫁给我我就告诉你。”   九歌看他又来这一招,心中郁闷,“不想告诉我就直说,我不问便是,君子就是这样要挟人的吗?”   谢子玦突然凑近,双手撑在她身子两边,笑颜展开,“我可没说过我是君子,在夫人面前我甘作小人,再说我好像说过我会越来越无耻吧,既然打好招呼,夫人就该做好准备,不要动不动就红耳朵。”   谢子玦的笑眸紧盯着九歌红的发烫的耳朵,笑道:“夫人,看样子我们的约定用不了十年就可以……”   “你可以走了。”九歌说不过他,硬着态度将谢子玦赶走,谢子玦也不逗她,摸了摸她的头,“乖。”然后趁九歌爆发之前,迅速离开。   谢子玦下楼恰好遇见了上楼的张婶,因为刚刚才谈过心,所以现在看到她就分外亲切,他迎上前去,“婆婆,你怎么上来了?”   张婶一见是谢子玦,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将手中之物交到谢子玦手中,说道:“我现在也算是没有儿女的人,这香囊本来是想着给我未来儿媳的,可是现在恐怕也是不可能了,既然这样,那就交给你吧,也希望你与这姑娘能有个好结果,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谢子玦接过香囊,只见上面绣着梅花,他淡淡一笑,“婆婆客气了,我与她还要在此处再住一些时日,婆婆不要见外,直接叫我子玦就好。”   “好,没有事,我就先下去了。”   “嗯。”   谢子玦捏着香囊,目送张婶离开,然后转过身去,硬着头皮敲了敲门,还没开口,门就打开了,只见九歌一脸怒气地看着他,“何事?”   谢子玦将手中香囊交到九歌手中,“这是客栈后厨的张婶让我交给你的,至于原因,日后……”   “你不要再说只有让我嫁给你,你才会告诉我。”九歌打断道。   谢子玦无奈一笑,“怕什么,又不是不告诉你,我是怕你听了心乱,所以想着等你身体好一些,再挑个合适的日子告诉你。”   “何等大事,还要挑日子告诉我?”   “日后便知。”   九歌拿过香囊,然后迅速关上门,谢子玦单手负于身后,说道:“等吃饭我再来叫你,在那之前你就好好休息吧。”   九歌听着谢子玦下了楼,她才回到床边坐下身来,拿出香囊,眸子忽然凝住,“这……这……这……”   这香囊分明就是虞夫人之前给她的那个香囊不是吗?   九歌将香囊放在一边,从枕边拿出包袱,着急忙慌地翻着里面的东西,可当她将虞夫人的香囊拿出来的时候,九歌彻底怔住了,两个香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上面的纹饰勾线甚至连底绸都是一模一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九歌愣怔着,低头看着手中两个相同的香囊,心中一个想法忽闪而过,她不由分说,跑下楼去,却撞上了谢子玦,谢子玦见她一脸慌张,忙拽过她的衣服,“出了什么事?”   九歌慌忙之下,拉住谢子玦的手,“告诉我,给你香囊的人现在在哪里?”   “就在后厨。”   “跟我来。”没等谢子玦反应过来,九歌就牵着谢子玦的手往后厨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五章了,小谢和小九终于牵了个小手,我这个当妈的心里也是着急啊。   ☆、以心交心   “你是说张婶吗?她刚刚走了,说是要回老家。”   “走了?”   “那你知不知道她老家在哪里?”   “这我就不清楚了。”   九歌从厨房中走出来,手心里紧紧捏着两个香囊,谢子玦走到她身后,并没打算询问她,九歌站了一会,见谢子玦没什么表示,她倒是有些不适应,转过头来,向谢子玦投去疑问的目光,他开口道:“你既然不愿说,就不必告诉我,万一有一天我真的对你没感觉了,或许你说的事情会成为我要挟你的把柄。”   九歌心中一动,谢子玦的心思缜密到她无法想象的程度,可是他却又是在处处为她着想,这样的男子,若不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叶白苏,或许她会瞧上一眼吧。   “那……你可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吗?”   “自然,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只是此地实在不适合,你我回房细谈。”   “好。”   两人回到房中,将门紧紧锁住,确保没有任何危险后,九歌才坐下身来,望着谢子玦,谢子玦不急不忙地从袖子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九歌,九歌结果手帕,细细看着,上面绣着和香囊上一模一样的几朵红梅,并无特别。   “这是什么?”九歌问道。   “这是我今日为你熬药时,那个婆婆给我的,总觉得上面绣的梅花样子熟悉得很,刚刚看你手中的香囊才想起来,这两个是同样的花样。”   九歌低头看着手帕,针线非常细密,比虞夫人的手工活还要好,可见此人绣花的功力不是一两年,“她可有告诉你什么事情?”   谢子玦摇摇头,他现在不敢确定九歌和那位婆婆有什么关系,也不确定那位婆婆的身份,若是她的存在会对九歌构成威胁,那一切就不好办了。   九歌眉头紧皱,看样子,从谢子玦那里是打听不出来什么东西了,那就只能从掌柜的那边下手,而且还要避开谢子玦,可是现在他去哪里都带着她,完全把她当成家畜……   九歌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猛咳了起来,谢子玦忙轻拍她的后背,询问道:“怎么了?嗓子又难受了?”   九歌不敢抬头看谢子玦的目光,慢慢推开他的手,“我没事。”   谢子玦看了一眼九歌,然后默默倒了一杯水,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谢子玦立马放下杯子,警惕道:“谁在外面?”   九歌看向门外,果然立着一个人影,外面的人微微低头,“公子,是我,吴安。”   谢子玦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对九歌说道:“我出去一下,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九歌看着谢子玦一步步离开房间,心里却又有了新的想法,如果谢子玦想要的真的是皇位,那么为何不直接利用他和太子的关系从中做手脚,而是来找她一个军师呢?况且苍昭的处境谢子玦又不是不清楚,这步棋分明就是一步败棋,又或者说,他真正想要的不是皇位,而是另外的东西,皇位只是他的一个幌子,可是他一个京城公子哥,从小到大衣食无忧,又有什么东西是需要靠抢得来的呢?   九歌全然沉浸在自己的神思当中,谢子玦在身后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应,待她反应过来,谢子玦无奈地瞧着她,“你这发呆的毛病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改啊。”   九歌微愣,“你什么意思?”   谢子玦自知说漏了嘴,赶紧转了话锋,“本来来江都就是为你求药的,药已求到,我们就回西坞吧。”   “这么急?”九歌不解,谢子玦明明说要在这里多住几日的,为什么如今又变了卦,莫非是西坞有什么变故?   九歌神色紧张起来,一把拽住谢子玦的衣袖,问道:“是不是师父出了什么事情?”   谢子玦自知瞒不过她,索性说了出来,“淳修为他开了药,可是再好的医生若是碰上一心求死的病人,也是没辙的,你以为慕容轶真的傻吗?他在皇上面前装疯卖傻不过是为了回到西坞,至于目的是什么我不清楚,但现在他却求死,那其中的缘由必定不简单,所以我想你回去或者可以阻止他。”   九歌听了这话,忽然不慌乱了,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谢子玦,一脸严肃,“你告诉我,师父的秘密是不是对你有好处。”   “不瞒你,是!”九歌没有想到谢子玦会如此爽快的回答,愣怔了一会,拿了包袱往门外走,走到门边顿住步子,头也不回,说道:“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他都是我的师父,无论是谁,若是伤他一分,我必定恨之入骨,下去等你。”   谢子玦看着九歌决绝离开的背影,无奈一笑,“傻小九,那也是我的师父啊,我怎么舍得让他死。”   他慢慢踱步到门边,可是刚刚想要将门关上,心口却传来一阵急痛,他紧咬着牙,喘着粗气,手握成拳按在门上,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下。   “娘,我爱上了一个姑娘,可是她好像要嫁给别的男子了。”   “既然这样,你就该放手。”   “可是娘,我想去试一试,或许她不适合和他在一起也说不定不是吗?”   “无论你做什么,娘都支持你。”   谢子玦耳畔回响着一段对话,可是他的心口越来越痛,他强忍住痛,紧咬着泛白的双唇,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下楼,步履沉重,慢慢走到九歌身后,九歌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缓缓回身,只见谢子玦眼中含着泪,轻轻唤她,“小九。”   九歌还来不及回应,谢子玦就晕倒在九歌怀中,她一时之间慌了神,好在吴安见两人迟迟不肯出来,所以进来瞧了一眼,见势忙将谢子玦背上马车,九歌和掌柜的打过招呼后也上了马车。   谢子玦紧紧依偎在九歌怀中,面色愈加苍白,九歌替他把脉,可是诊不出病因,九歌的心一下子揪紧,忽然很害怕谢子玦消失一样,一时之间竟然落了泪,泪水滴落在谢子玦手背上,谢子玦能感觉到,睁开沉重的眼皮,声音极其虚弱,“小九。”   九歌听见谢子玦的声音,立刻应道:“我在,我在这里,你怎么样了?”   谢子玦咬牙撑起自己的身体,九歌扶着他靠在一旁,谢子玦努力让自己清醒,看着九歌的眸子,那样一双好看的眸子,如今却是热泪盈眶,想想看,从小到大,他是让九歌哭过最多次的人,而却没能让她多笑一下,她或许不知道,笑起来的她真的很好看。   “小九,也许你不信我,也许你觉得我是个疯子,又或许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但是你一定不知道你在我眼里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你是我这一生最想用命去守护的人,其实……其实你嫁不嫁给我我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放心把你交给其他人,因为我有自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对你,对你毫无保留,也……也没有……”谢子玦的气息越来越紊乱,声音也越来越小。   九歌哽咽道:“你不要说话了,再等一等,很快我们就到了。”   谢子玦倒在九歌的怀中,将心中的一句话也留在了心里面,再也没有说过。   小九,苏哥哥最爱的人就是你。   九歌脸上挂着泪,拼命催着吴安加快马鞭,一边又顾着谢子玦,看着他九歌眼前有闪过了那个场景。   那个白衣少年驾马朝她奔来,“小九,苏哥哥打完这一仗就回来娶你。”   九歌一时之间泪水迷蒙,将谢子玦紧紧拥进怀中,“你不可以死,你答应过我要等我十年的不是吗?你死了,如果十年后我还没有嫁人我该怎么办?到时候就没有人肯要我了,谢子玦,我求求你,不要死。”   谢子玦其实一直都靠意志在支撑,听到九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忽然低笑一声,慢慢抬手覆在了九歌的手上,低声道:“傻瓜,我不会死也不会不要你。”   九歌听到谢子玦的声音,但是由于声音极小,她没听清楚,九歌胡乱将眼泪一抹,问道:“你说什么?”   谢子玦无奈一笑,“我累了,想睡觉。”   九歌一听急了眼,立刻连拍了好几下谢子玦的脸,“你不可以睡,你睡了再起不来怎么办?”   谢子玦忍着痛,靠在后面,然后一把将九歌拥进自己怀中,“别说话,你越说我越痛,我只是想眯一会。”   九歌静静躺在谢子玦怀中,眼睛瞪大,抿了抿唇,耳畔传来谢子玦铿锵有力的心跳声,她脸上莫名飘上红云,现在是什么情形,她竟然躺在谢子玦的怀里?九歌想到这,想要离开,却被谢子玦禁锢住,“不要动。”   九歌被他的力道吓到,弱弱问道:“你确定你现在真的很痛吗?”   “痛得快死了。”谢子玦佯装轻松,九歌听他语气,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刚想用拳头打他,粉拳就被他握在手心里,谢子玦趁九歌一个不注意,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轻柔的一吻,柔声道:“听到你哭我的心痛得快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谷子捉捉前面的几只小虫子,看过的就不需要看了。   ☆、旧疾未愈添新伤   九歌此时心中已经清醒几分,也清楚自己不过是将谢子玦当成叶白苏了,一切只是假象而已,她待谢子玦睡过去后,便抽身离开,直接来到前面,与吴安交谈。   “你家少爷可是有什么旧疾?”   吴安叹了口气,“少爷儿时受过一次重伤,至于原因做下人的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少爷当时满身是血,胸口还中了一箭,大半个月身体才恢复过来。”   “原来如此,你方才说要带你家少爷去找沈子仪,莫非苏荏在那里?”   吴安知道九歌在谢子玦心中的地位,她知晓的事情必定比他多,所以也不足为奇,答道:“是,苏荏是沈子仪的门客,外人都以为苏荏是沈子仪的一个属下,但其实不然,苏家在江都也是有一定势力的,上数三代,在朝廷上也做过官,只是到了苏荏这一代便有些没落了,可是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他苏荏坐吃山空也要花上好几十年呢,但苏家老爷夫人相继病逝,苏荏颓废了一些时日,后巧遇沈子仪,这才得以解救,眼下正在医馆学医。”   九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掀了帘子又回到马车里面,没多时,马车便停在了沈府前,九歌听着外面传来苏荏的声音,她便下车,冲着苏荏示意,苏荏点头,将谢子玦背进沈府,九歌紧随其后,吴安很识时务地将马牵去了马圈喂草。   沈子仪对苏荏的重视程度从给他置办的院子就可以看出来,占了整个沈府的四分之一,若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门客九歌说什么都不相信,她坐在外屋,苏荏在里屋为谢子玦诊治,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医书,九歌随意翻看着,这时门却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九歌着实吓了一跳,只见一个男子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连看九歌都不看一眼,直奔里屋。   九歌咽了咽口水,定下心神,将医书放下,朝里间探了一下头,只见方才走进去的那个男子冷眸一扫,九歌浑身一个激灵,好像她真的做错了事情一样,苏荏给谢子玦开了个方子,然后慢慢转出身来,独留男子在里间。   九歌见苏荏出来,忙迎上前去,“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苏荏愁眉苦脸,慢慢坐下身来,“近些时日,公子可有受过什么重伤?”   “重伤?”九歌暗自思索,半晌后说道:“他前些日子中过箭。”   苏荏点头,“如此便说得通了,他上次受的伤并未痊愈,如今伤口已经腐烂,想来一定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不知是什么将他支撑下来的,再来我诊出他有旧疾,新伤加旧疾,恐怕要想恢复需要一些时日,若是两位不急,就先在沈府住下,我去找我师父来也许还有一些希望。”   九歌并没有听进去苏荏的话,而是一直挂心谢子玦,上次的伤难道他根本就没有治吗?可是日子过去这么久了,从京城到西坞,从西坞又到江都,这么多日子他是怎么扛过来的?   “你跟我来。”九歌正发呆时,屋里的男子走了出来,九歌还没有细细打量男子,就被他生拉硬拽拽到了院子里,男子双手负于身后,背对着她,九歌不是什么蛮不讲理之人,但若有人想要冒犯,她是个必定会以牙还牙的性子,扬声道:“你是何人?”   男子低哼一身,不肯转身,冷言道:“你是子玦心尖儿上的人我伤不得你半分,但是子玦为你做了如此之多,你却半分表示都没有,既然无心,那就该让他死心不是吗?还是说你水性杨花惯了,故意做样子呢。”   九歌没来由地被人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心中自然不顺,可是男子似乎并没有恶意,她也就收住情绪,打探他话中的细节,“那你倒是说说他为我做过什么?”   男子眸色清冷,就连背影都透着寒气,九歌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偏头看去,是谢子玦,他嘴唇发白,一脸虚弱,却牵过九歌的手将她拥进怀中,九歌怔怔地看着他,谢子玦只是淡然一笑,哑着嗓子说道:“子仪,我与小九的事情不需要旁人插手,小九只要还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回应,你也不用为我伸冤,我也没有什么委屈,为她做的事情不足挂齿,我即刻启程回西坞,就不打扰你了。”   谢子玦一手握着九歌的手,另一只手拥着她,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沈府,令九歌奇怪的是沈子仪和苏荏竟然没有上来拦他的意思,吴安早就在外等候多时,一看自家少爷出来了,连忙上前架住他,九歌见势,拦住他的手,说道:“我来就行,你去驾车。”   谢子玦细看了一眼九歌,将一切收紧眼底,眼底全是笑意,九歌将谢子玦架上马车,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江都。   “你的伤还没有好,为什么不告诉我?”九歌趁着谢子玦身体还虚弱赶紧问他,要不然日后他若是身体恢复了,再问就难了。   谢子玦摇头,“那日在将军府看到你倒在血泊里,我便什么就都忘记了,后来你迟迟不肯醒来,我哪有什么别的心思,你醒了之后也没让我多省心,嗓子又出了问题,这一路下来,也就这么过来了,至于我的伤,无所谓。”   “什么叫无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伤了一分一毫那便是对父母的不敬,你觉得现在的你对得起你爹你娘吗?况且夫人对你还那么好。”   谢子玦倚靠在软垫上,细瞅着九歌的眉眼,只觉这是一场梦,“小九,如果你能一直待在我身边该多好。”   “我现在不就待在你身边吗?”九歌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深意,可是她还没有弄清自己的心,所以诺言不可轻易许下,否则就会像她一样,苦苦守着诺言,却永远也等不来那个践诺的人。   谢子玦知道她有意避躲这个话题,索性闭上了眸子,说实话现在的他真的很累,谢子玦慢慢放下心结,慢慢躺到九歌腿上,声音疲惫,“放心,我只是累了,想睡一会罢了。”   九歌身体僵直不动,等到谢子玦真的入睡以后她才敢放松下来,谢子玦侧躺在九歌腿上,九歌能看到他长而微卷的眼睫像蝴蝶一样铺在皮肤上,九歌缓缓低下头,开始细数着他的睫毛,没多时,忽然从谢子玦鼻孔间冒出了一个小泡泡,九歌一个没忍住,喷了他一脸口水,随着谢子玦的呼吸缓慢,泡泡忽大忽小,九歌紧捂着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慢慢俯下身子,从怀里取出谢子玦给她的那方手帕,然后慢慢靠近,慢慢靠近……   “你要做什么?”谢子玦突然睁大眼睛瞪着九歌,但是九歌却爆笑起来,那个泡泡依旧挂在谢子玦鼻间,谢子玦又是一脸严肃的表情,画面十分不和谐。   “你笑什么?”谢子玦坐直身体,九歌怕他难堪,用手帕打了一下他的脸,泡泡随即消失,九歌说道:“没什么,看见你就想笑。”   “我看见你就想哭。”   “为什么?”   “看久了。”   “然后就腻了?”   “只是觉得岁月催人老。”   “谢子玦,你应该知道我的武功不差。”   “夫人,放过我,回西坞我亲自为你做桂花糕。”   回到西坞已是十一月份了,地锦爬满了整个墙面,在秋日里难得能看到这样一大片绿意盎然的景色,九歌站在庭院中细细观望着西坞的景色,心情舒畅了许多,自从回到西坞,谢子玦就被傅淳修带到别处治伤去了,而她也只能每日在院里瞧瞧景色,时不时的去和景玥公主说会话,难得的是她竟然也学会了绣花,果然天一冷,人就倦懒了。   九歌站了一会,冷风便开始往脖子里蹿,禁不住风吹,九歌还是进了屋子,坐在暖炉旁烤手,没多会,一个小厮进来通报说,“小姐,外头有人求见,说是京城来的。”   “让他进来吧。”   九歌听见步子越来越近,慢慢坐直身体,不过还是一个劲搓着自己的手,不停地哈气,来人顺势坐到她对面,“在这里你过得倒是惬意。”   九歌眉眼一笑,看向陈煜衡,“自然,你的子玦兄待我不薄,你可要喝茶?”   “一杯就好。”   九歌起身倒了两杯热茶,一杯递给陈煜衡,另一杯握在自己手心里,不喝只是用来暖手。   “子玦兄的伤如何了?”   “自从回到西坞,别说是我,就连他的娘亲都没有见到他,被傅淳修带走疗伤去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陈煜衡抿唇,细品着杯中的茶,味道微苦,“没有子玦兄,是不是有些烦闷?”   “那倒不至于,就是我的性子好动不好静,但是在西坞我整个人就懒下来了,没有他反倒清净,只是他的伤,我有些担心罢了,毕竟是为了我。”   陈煜衡看着九歌,眉宇紧皱,“九歌,我这次来一是来看子玦兄,二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要娶扶卿。”   “不可以!”   九歌和陈煜衡愣愣地看向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小天使以为煜衡是要向小九表白的,(ˇ?ˇ) ~   ☆、醉相思   谢子玦走上前去,九歌眉梢一动,看着他红润的面色,再加上体态硬朗许多,眉眼间也有了精气神,约摸着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几日一颗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九歌见陈煜衡面色很是难看,知他心中肯定也是存了疑问的,她又不是那种会劝事的人,索性捧着茶杯静悄悄离开,出门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兄弟俩,说实话九歌也没有想到陈煜衡竟然会对扶卿有心思,扶卿可是比他大了好多的,可是看他的意思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知堂姐是什么意思。”九歌在心底暗自思忖。   谢子玦已经许久未见陈煜衡,方才自己的话确实也有些生硬了些,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了寒气,手上也是凉得很,他将手放在暖炉旁,语气轻松了许多,“你几时到这里的?”   陈煜衡想着也觉得自己这气生的没来由,说不定子玦兄是有他的考虑,心中不快即刻消散,“刚刚落脚,子玦兄的伤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谢子玦将披风解开取下,放在怀中,“小伤,并无大碍。”   两人闲谈了一会,但却都十分默契,闭口不谈扶卿的事情,陈煜衡不知谢子玦的意思,自然不敢轻易将心中之事言明,而谢子玦心中却也是存了疑虑的,可是没有十分把握的事情,他万万不会涉险去做。   “既然如此,你就先在这里住下,过些日子我随你一起回京。”谢子玦起身言道。   陈煜衡点点头,随即问道:“那九歌呢?”   谢子玦皱着眉头,“我不知她愿不愿意回京,若是她想回,我便去求了皇上,毕竟夜长梦多,若是她不肯,那我也不能逼她,总之要依着她的性子才好。”   陈煜衡摇摇头,一脸无奈,“都说子玦兄满腹文韬,有勇有谋,如今看来你倒是栽在她手里了。”   “甘之如饴。”   两人同时走出门,有说有笑,九歌躲在远处细瞧着两人,只见陈煜衡被一个下人带下去,见势应该是带他去住处吧,今日他住下是定了的。   谢子玦眉目一抬,一抹淡粉入目,他摇摇头轻笑,冲着躲在假山后的九歌招了招手,九歌隔得远并未看见他的动作,而是一直在思索该如何开口去问陈煜衡关于扶卿的事情。   “几日没见,你眼里便看不到我了?”谢子玦无奈,只好亲自走到她面前,发问道。   九歌回神,瞅着谢子玦,说实话,许久未见,心中总有些异样,她开口道:“你见我几时眼里有过你?”   “上次在马车里你细数我眼睫的时候至少是有的吧。”谢子玦眼里含笑,唇角微扬,心情大好。   九歌撇撇嘴,移开目光,小手在背后反复绞着,心里一股乱麻越缠越乱。   “走了。”谢子玦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笑道。   “走去哪?”九歌疑惑。   “当然是厨房了,你忘了我答应你要给你做桂花糕的吗?”   “可是……”九歌“深知君子远庖厨”,让一个男子随随便便下厨,实在不妥,“不必了,桂花糕可以不用吃,再加上你的伤才刚刚好,还是罢了。”   “答应你的,怎么能罢了?”谢子玦一脸认真说道。   九歌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我是担心你。”   谢子玦眼中闪过亮光,“你说什么?”   九歌瞅了他一眼,双手背在身后,迅速往她的屋子逃去,谢子玦看着她羞涩的小模样,眉眼俱笑,然后一步一步跟上她的步子,九歌速度也放缓了下来,谢子玦捏着袖子,慢慢和九歌齐肩并行,眉间有些犹豫和拘谨,半晌后才将手伸进袖中,然后又微微抬眉瞅了瞅九歌的头发,乌黑亮眼,但却总是少了些什么。   九歌察觉到谢子玦的一样,偏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谢子玦的手迅速背到身后,紧捏住袖口,面色十分不自然,双唇紧抿摇摇头,九歌觉得莫名其妙,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外头天凉,再加上九歌体寒,禁不住凉,看着屋子近在眼前,步子也就加快了许多。   谢子玦见势,索性一把拽住九歌,九歌很少见谢子玦有如此扭扭捏捏的样子,愣怔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谢子玦缓缓松开九歌,轻咳了一声,将藏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来,九歌低头一看,只见一支木簪子静悄悄躺在他手心里,雕成了桂花的样子,九歌抬眉,“这是?”   谢子玦见九歌脸上没有不悦,便放下心来,然后慢慢走近九歌,将簪子轻轻别进她的发间,不俗不媚,煞是别致,九歌歪着脑袋,摸着簪子,一脸小女人的模样。   谢子玦见她这样,只觉可爱,“这是我在治伤无聊之时雕的,手艺不精湛,知晓你倾心木樨,虽然是木头的,可是至少它不会凋零,你……”谢子玦脸上有些懊恼,觉得自己说的话绊绊磕磕,完全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九歌却不以为意,笑笑,“很好看,多谢。”   谢子玦单手负于身后,淡淡一笑,“你喜欢就好,三日后就是我的生辰了。”   九歌眉眼含着笑,“你这是要我回礼的意思啊。”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的小九聪明绝顶,自然懂得这个道理。”谢子玦勾笑道。   九歌白了他一眼,没做什么回应,直接回到房里,轻轻叩上门,谢子玦声音细细,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又似乎是讲给九歌听的,“小时候,我一直想在生辰之日喝一杯青梅酒,无奈我什么都会,唯一不会酿酒。”   九歌靠在门上,仔细听着他的话,闻言低笑一声,暗自悱恻,“脸皮倒是够厚。”   谢子玦看着门里的人影,唇边一直挂着笑,知道她听得到,他也知道九歌酿的一手好酒,只是九歌不胜酒力,每次都喝醉,每一次都得他费力将九歌抬回房里,想到这,谢子玦不禁笑出了声。   九歌听他半晌不言,转过身去,只见他仍站在门外,一味地傻笑,九歌见了此情此景,觉得自己也是犯了病,竟然陪他在这玩,索性甩甩手,躺到床上会周公。   谢子玦止了笑声,见门里已经没了九歌的身影,笑叹道:“小九的酒看来我是吃不到了。”话毕缓缓离开。   三日后。   谢子玦并没有大张旗鼓举办什么,只是命厨房做了几道家常菜,宴请了包括陈煜衡在内的几位好友,然后又陪着景玥公主话聊了几句,这生辰也就如此过了。   夜间,九歌拿着自己花了三天酿的青梅酒来找谢子玦,她在门外瞧了半晌不见里面有动静,索性推开门,这步子还没踏进去,她就被人生拽了进去,谢子玦将门迅速关上,九歌愣愣地看着谢子玦,再低头看着自己被紧握住的手,一脸不解,谢子玦微微一笑,“等你许久了,过来坐。”   九歌十分顺从,被谢子玦牵到桌子边,谢子玦按着她的肩膀坐下身来,指了指一旁的暖炉,“你冷不冷,我把这个搬到你脚下?”   九歌捧着酒,摇摇头,“没事,只是手凉。”   谢子玦早就瞧见了九歌怀中的酒,笑了笑,顺势接过酒来,放到桌子上,然后坐下身来,握住九歌的双手,九歌面上难堪,“你要干什么?”   “这酒如此凉,外头风又大,你这双手还想不想要了?”话虽严厉,却透着莫名的温暖,九歌压住心中的话。   谢子玦一手握着九歌,另一只手伸向暖炉,烤了一会,又重新握住九歌的手,如此反复,九歌的手果然暖了许多,只是她有一点不明,便问道:“你何需这样麻烦,直接让我去烤火不就好了。”   谢子玦仍旧握着九歌的手,眼睛一眯,稍稍凑近九歌低声说道:“傻小九,你不知道我是想牵你的手吗?”   九歌闻言,立刻将双手抽了回去,缩进袖子里,脸上莫名一烫,谢子玦也不逗她,扯开话题,“这酒可是你亲自酿的?”   九歌也假装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慢慢说道:“这是我独门秘制,一般人我是不会给他喝的,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才给你酿的,因为只有三天时间,所以味道可能不是很纯,你就将就一下吧。”   谢子玦笑笑不说话,直接倒了一杯出来,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他有些鼻酸,但却故作轻松,一仰而尽,笑道:“果然好酒,唇齿留香,如同夫人一样。”   九歌知他在打趣自己,便也不回应,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只是握在手心里,迟迟不肯喝,谢子玦挑眉,眸子变得深邃,“怎么不喝?”   九歌默了一会,轻叹道:“已经三年没喝过了,也不知是什么味道。”   谢子玦眼里闪过泪光,笑着问,“怎么?这酒你以前经常喝?”   “对,天天喝日日喝,只是久了都忘记它的味道了,怕失望,怕和自己想象中的味道不一样。”   谢子玦眼睫微湿,“这酒可有名字?”   “醉相思。”   一醉相思,与君相知。   “小九,你可想你的苏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加更哦,你们的收藏就是谷子的动力,这两只发展真是太慢了,这么久了才牵个小手,可素俺家小谢越来越邪恶了,有望更进一步哦(づ ̄3 ̄)づ╭?~   ☆、神秘来信   外头风忽然变疾,窗户被猛地吹开,有几片落叶被卷进屋内,滴溜一转转到地上,九歌不禁打了个寒战,谢子玦见势,赶紧起身去将窗户重新关上,回来再次坐好,“这天是越来越凉了,离岁末也越来越近了,往常这个时候京城肯定是热闹得很,相反西坞就清冷了许多,所以有句话叫做春不在京城,冬不在西坞,想必也是这个道理。”   九歌默不作声,她这一走也有一些时日了,京城的光景也不知是何样,她爹这时在家中又会做什么呢?想必又是在家里看那些花花草草之类的了,九歌想到这儿,心酸的想落泪,她摸了一下鼻子,将眼泪逼回,笑道:“这天确实是变冷了,不过好在我们还有酒,多喝点身上就热了。”   九歌佯装平静,拿起酒坛,可是却被谢子玦按住了,他正言道:“小九,你应该知道我话中的意思,难道你就不想回去吗?”   九歌看向他,眼里分明是含了泪的,“你若是我,你想怎么做?自己的亲生母亲想要杀你,自己的亲生父亲把你当成利益工具,我本就是个狠心的人,所以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话毕,她推开谢子玦的手,倒了一大杯酒,猛地灌入口中,她仰起头,紧闭着双眸,眼泪从眼角渗了出来。   谢子玦只是长叹,看着她自己独饮,并不上前阻拦,九歌一杯接着一杯,脸上终于有了些许醉意,谢子玦这时才将酒杯夺下,“喝到这里就好了,你不胜酒力。”   九歌借着醉意,冷笑了一声,双眼迷瞪,看向谢子玦,“你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心狠手辣,我是个蛇蝎毒妇,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谢子玦眼看她就快哭出来了,趁势说道:“小九,你这个样子是叶白苏不希望看到的,你想让他失望吗?”   九歌闻言,果然情绪大变,将手旁的盘子一扫落地,破碎的声音十分刺耳,她的眼里充满了哀怨,泪水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叶白苏?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苍九歌也是个要嫁人的姑娘了,你知道吗?我的苏哥哥对我可好了,他会陪我看月亮,他还答应我给我摘星星呢,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他说……他说……他说打完那一仗他就回来娶我,可是……打完那一仗他就再也没回来,是不是小九做错了什么,所以苏哥哥不肯见我了,你告诉我,他在那里,我想要去见他,我想告诉他,小九……小九真的好想他。”   谢子玦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也只是轻轻将九歌拥进怀中,轻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九歌憋了好久,所有的情绪全在此刻迸发,可是在谢子玦的怀中,她感到莫名的安心与温暖,不一会儿,便哭累了。   谢子玦轻拍着九歌,说道:“小九,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比谁都要善良,表面风淡云轻,内心却是在乎得很,你一直隐藏自己的情绪,轻易不肯在外人面前哭,我又怎么会不懂。”   谢子玦话未说完,九歌便打起了呼噜,他放开九歌一看,只见她早就与周公幽会去了,无奈摇摇头,横抱起九歌将她放到自己床上,为她盖好被子,然后他坐在床下,静静看着九歌,直到天亮。   九歌醒来的早,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她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微微一偏头,看到了盘坐在床下的谢子玦,低垂着脑袋,一身的疲惫,九歌悄声掀开被子,下床坐到谢子玦一旁,然后学着他的模样,可是不多会儿脖子就开始酸痛,她赶紧站起身来,揉了揉脖子,疑惑地看着泰然自若的谢子玦,“这人的定力也太好了吧。”   九歌趁着他还没有醒过来,赶紧踮着脚灰溜溜离开,可是刚打开门身后就有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圈住了她,九歌愣怔,扶着门的双手渐渐放了下来,似乎她心里并不排斥这样的接触,相反还很依恋,她究竟是怎么了?   谢子玦圈住她的双手往前微微一伸,门便被轻轻关上,他依旧抱着她不肯放手,头埋在她的发间,声音有些闷闷的,哑声道:“天还没有亮,你怎么起来了?”   九歌一动也不动,声音里也是染了羞涩,“我……我睡不着了。”   “睡不着就再陪我睡会儿。”谢子玦还没等九歌反应过来,就把她横抱起来,九歌下意识的扯住他的衣服,“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谢子玦低声一笑,将九歌轻放到床上,九歌刚想起来,就被谢子玦单手禁锢住,九歌平躺着大气不敢喘一下,谢子玦困得很,幽幽道:“放心,我就只是想眯一会儿,昨晚上你踢了好几次被子,害得我一夜没有睡。”   九歌闻言,一脸不悦,小声嘟囔,“我睡觉可老实了。”   谢子玦将九歌拥进怀中,九歌整张脸都贴在他的胸口,铿锵有力的心跳从耳边传来,她心里酥酥麻麻的,想动一动却也不敢动,难受得很。   “那个……你……”九歌抬起脑袋,却只见谢子玦满脸疲惫,呼吸已经平稳,可见已经睡着了,九歌看着他的眉眼,内心感到莫名的平静,她将手缓缓抽出,轻轻碰了一下谢子玦的睫毛,谢子玦皱眉,睁开清亮的眸子,凝望着九歌,“你是不是不累,我不介意让你更累一点。”   九歌慌乱移开目光,“我……我看你倒是很累。”   “哦?是吗?你要不要试试,看看我是累还是不累?”   九歌在军营中待久了,自然听过一些荤话,她镇定看向谢子玦,轻笑,“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吗?”   谢子玦愣了半晌,眨眨眼,一脸无辜,问道:“什么意思?”   九歌捂着嘴轻笑,“你不是什么都懂吗?”   谢子玦被九歌弄得摸不着头脑,想想也不是什么好话,闭上双眼,说道:“我要睡觉,不要说话了。”   九歌看着他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心情莫名的好,缓缓闭上双眸,心情渐渐放松,谢子玦眯着眼,慢慢睁开,瞅着面含笑意的九歌,心下一动,缓缓低头,在她的额头落下轻柔的一吻,“小九,谢谢你。”然后缓缓睡了过去。   九歌不敢睁眼,觉得额间烫的紧,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过了许久,天渐渐亮了起来,九歌再次睁眼,发现身边已经没了谢子玦的身影,她皱眉,慢慢走下床。   桌上的一封信落入眼底,九歌坐下身来,一点一点将信拆开。   “小九,我和煜衡回京城了,知道你现在还不想回去,若是你改变主意了,我就回去接你,若是你不想回来,我就等你,一切随你的心,子玦留上。”   “也许,再见已是经年。”   九歌将信放进袖子里,慢慢走了出去,可是忽然嗖地一声,一支箭直直射入门里,九歌一脸警惕看向四周,没有任何异动,她看向那支箭,只见上面有一张纸,她将箭拔出,纸上落着几个字。   “藤子山下,谢子玦被大雪困住,速来。”   九歌紧皱着眉头,这封信究竟从何而来,她看向四周只见一边的墙上有一个鞋印,九歌慢慢走过去,只见上面并没有雪渣,而是湿湿的红土,可见这人没有去过雪地,如今虽然天冷,但不至于会下雪,而藤子山距离西坞不远,既然西坞没有降雪,那藤子山又如何会降雪呢?九歌又低头看了一眼信,忽然眸子一滞,立刻叫来了这里的管家阿福,“你带几个人手去藤子山一趟,另外给我备一匹马,马上!”   “是。”   谢子玦一行人一路往北,谁知越往北天越冷,这天骤降大雪,一行人迷失了方向,被困在了大山中。   “看样子,要等雪都化了,我们才能出去了。”陈煜衡站在山洞洞口处说道。   “不需要,只要等着太阳出来就可以了,现在我们只是迷失方向而已,只是没有想到今年的雪下的这么急,应该带上她的。”   “她喜欢看雪?”   “不是,是因为我喜欢。”   “子玦兄喜欢雪?”   “嗯,因为下雪天就可以喝东西了。“谢子玦眼睛里溢满笑意,陈煜衡听他说的话着三不着四,索性也没再开口询问,只是回到洞里烤火。   谢子玦慢慢走出山洞,一步一步踏在雪上,似乎耳边回旋着银铃般的小声,那个小女孩绕在他的身旁,一个劲的挠他痒,但他就是不为所动,最后她喊了一句苏哥哥,他便缴械投降了。   “煜衡说得对,我是栽在你手里了。”谢子玦唇边含笑,自言自语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头实在疼得厉害,加更放在明天发吧,今天就先更一章,抵抗力差的作者君很受伤,~~~~(>_<)~~~~   ☆、山洞话谈   往年的雪几乎都是进了十二月份才降的,偏今年天气特殊,九歌因为牵着马,所以步子特别沉重,她瞅了一眼被云彩挡住的太阳,又看了看白茫茫一片的雪山,一脸迷茫。   本来是想着骑着马速度会快些,可没想到进到山里以后,这反倒成了一个累赘,九歌索性将马绑到一棵枯树上,自行往山里走去。   谢子玦在外面站了一会,便往洞里走去,可是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怔在原地,一步也不敢挪。   “谢子玦,是你吗?”九歌遥望着远处的一个与雪融为一体的男子,大喊道。   谢子玦缓缓转过身去,只见九歌提着衣裙,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可是无奈雪太深了,九歌每走一步身子就往下陷,一个不小心栽在了雪里头,九歌的脸上一凉,谢子玦心中一震,赶紧朝九歌跑去。   九歌好不容易从雪里爬出来,还没站好就被谢子玦一把抱住,他的声音里有心疼有欣喜,“你怎么来了?”   九歌拍了拍自己身后的雪,双手无力垂着,任由谢子玦抱着自己,回答道:“我收到一封信说你被困在雪里了。”   谢子玦松开九歌,看着她单薄的身子,皱了皱眉,从自己身下取下披风为她披上,“天这么冷,你怎么就不知道多穿一点呢?”   九歌低头看着谢子玦手忙脚乱为自己系绳,笑着接过他手中的动作,“走得急,忘记了,煜衡呢?”   “在前面山洞里,我带你过去。”谢子玦牵起九歌的手,九歌在雪地里走得艰难,索性也没在意这些,直到走进山洞,看到陈煜衡一直盯着两人紧紧握住的手,她才羞赧上头,急忙抽回手,坐到火堆旁,偏头笑问,“如果我不来,你们就打算在这里过一夜啊?”   陈煜衡捡起身旁的枯枝,扔进火里,立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子玦兄说等太阳出来就可以走了。”   九歌看了看独自坐在远处的谢子玦,低声一笑,“你倒是很听他的话。”   “因为子玦兄不嫌我笨。”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陈煜衡继续往火里填树枝,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整个人温暖得很,“我家中的情况你定是知道的,我们几个兄弟只是各忙各的,相安无事罢了,子玦兄待我不同,我虽不聪明,但是子玦兄每次都会细心听我的意见,他会让我自己决定,而不是一味地指挥。”   “其实陈王爷他不是不在乎你,只是你们两个性子太像了,都是抹不开面的那种,隔阂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   陈煜衡摇摇头,“这些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反倒是你,你真的不打算回京城吗?上次我去看过将军,整个人无精打采,他的身体可是大不如从前了。”   九歌心中酸楚,面上却淡淡一笑,赶紧转移话题,“比起这个,我倒更想知道你和我堂姐的事情。”   陈煜衡知道她心中憋不住事,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瞒你,我娶她并不是因为倾心于她。”   九歌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陈煜衡眼睛看向谢子玦,轻叹,“以我的身份帮不了子玦兄什么,但若是驸马那性质就不同了。”   九歌直直地看着陈煜衡,“你觉得以我和堂姐的关系,会让你这样利用她吗?况且你这样告诉我难道就不怕我反对吗?”   陈煜衡一笑,“你不会反对,与其说那些假惺惺的话,不如畅所欲言来得痛快。”话毕,陈煜衡瞥了一眼谢子玦,只见他随闭着眸中可是眉宇越皱越紧,他站起身来,说道:“这件事情日后再说,我去外面瞧瞧有没有什么猎物。”   九歌看着陈煜衡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她这才走到谢子玦面前,质问道:“为什么不阻止他?”   谢子玦将手揣到袖子中,慢慢睁开眼,“那你觉得你阻止的了吗?”   九歌被问得哑口无言,一股气憋在胸口,很是郁闷,谢子玦缓言道:“与其浪费口舌,不如想想怎么用实际行动去阻止他,煜衡是个孩子心性,平日里又太过崇拜我,以至于导致他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不过就是一时心热罢了,过几天冷静下来就好了。”   九歌冷哼一声,坐到他一旁,“如此说来,罪魁祸首倒是你了?”   谢子玦往九歌旁边挪了挪,看到她一脸郁闷的模样,宽慰道:“你放心,就算你不阻拦,我也不会让他伤害公主的,再说了,他可是身上有婚约的人,难不成他会为了我而不顾及王爷的面子去毁约吗?”   九歌对于这个消息虽然并没有多少吃惊,但还是问道:“怎么之前都没有听你们说过?”   “这些都是王爷做的主,煜衡虽然尊敬王爷,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却是抵触的,所以他从不肯提起。”   “那……”   “沈子衣。”谢子玦未等九歌问完,他便答道。   九歌对于这个答案是吃了一惊的,因为此前沈子衣可是抛过绣球的,虽然后来没有听见什么动静,但是怎么说都说不通啊,“她既已有婚约,为何还要抛绣球。”   谢子玦笑看着九歌,问道:“若是你喜欢的男子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九歌一怔,低喃道:“如果苏哥哥不喜欢我的话,那当然是想办法让他喜欢我啊。”   谢子玦眸沉似星,随后点头一笑,“你的想法自然和沈子衣相同,本身我去江都是答应她将煜衡带过去的,可是中间你出了事情,于是计划就被打乱了,因此上次你看到沈子衣拦住我的马车,其实是怨我没有将煜衡带过去而已。”谢子玦趁此机会将上一次的事情解释了一下,九歌心里心上一暖,“那你准备怎么阻止他呢?”   谢子玦剑眉一挑,“那当然还需要夫人的帮助了。”   九歌渐渐的对于夫人这个称呼熟悉了,立马接过话来,“我?我能做什么?”   “你现在是不能做什么,可等你回到京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谢子玦揽过九歌的肩膀说道。   九歌推开他的手,“说正事可以,别动手动脚,对了,给你这个看一看。”她从袖中拿出那封神秘来信,谢子玦接过去,低头一看,轻松笑道:“夫人,你难道看不出这是我的字迹吗?”   九歌被他这么一说,立马幡然醒悟,“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目的就是要把我骗回京去?”   “我就说小九是绝顶聪明。”谢子玦十分无赖地黏在九歌身上说道。   九歌使劲推开他,负气起身,坐到火堆旁,一个劲地往里填木枝。   谢子玦拿起手中的信,细细看着,眉间越来越凝重,又抬头看了看一脸平静轻松的九歌,淡淡一笑,小九,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护你周全。   夜里,九歌吃了一些陈煜衡弄回来的东西,便早早睡下了,谢子玦坐在陈煜衡对面,面色凝重,陈煜衡紧紧捏着手中的信,“是他们的人吗?”   “嗯,多数是,知道我笔迹的人不多,这种雕虫小技还想难倒她?藤子山此时怕是青山绿水吧,他们想将小九引到藤子山一不做二不休,只可惜他们低估了她的能力,护国军师的名号可不是白担的。”谢子玦一脸自豪地看向熟睡中的九歌,满眼宠溺。   谢子玦移回目光,说道:“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她,你不要说漏嘴,另外回到京城立刻将消息封锁,千万不可外传。”   “是,放心,我虽笨,却也懂得大敌当前,不可轻敌的道理。”   谢子玦见陈煜衡一脸踌躇满志,轻笑,“若是王爷知道你的志向,一定会以你为荣。”   陈煜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里。”   “好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明日就会有太阳了?”   “不出意外应该是。”   第二日,果然如谢子玦所言一样,太阳高高挂起,三人早就起身,太阳一出来便动身出发了。九歌牵着马在谢子玦和陈煜衡前面走着,谢子玦唇边挂着温煦的笑容,九歌发间的木簪落入他的眼底,整个人身上被太阳映的暖暖的。   “煜衡,我去江都的时候见到沈子衣了。”   陈煜衡眸色一暗,“她说什么?”   “就问了一些你的情况罢了,煜衡,不是我说你,你的心思我能看出来,对她并不是完全没感觉不是吗?那日她可是在嵇月楼抛了绣球了,可是我知道她是想把绣球抛给你的。”   陈煜衡缩在袖子中的手一紧,“那……”   谢子玦低笑道:“知道你会问,你没去她怎么可能抛给别人,煜衡,你不必为了我牺牲自己的幸福,我也不需要靠那些来得到我想要的,我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   “我不适合她。”   “适合与不适合与爱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谷子翻牌时间到 感谢楚梦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3 14:21:44 感谢默默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21:42:15   ☆、投之以木桃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干什么呢?”九歌回头说道。   身后的两位公子哥立刻静默无声,谢子玦憋了一会,眉心一动,忽然肆意一笑,陈煜衡呆呆地看着发笑的两人,一脸迷茫,“你们在笑什么?”   九歌顾盼一笑,“你大可问你的子玦兄。”   谢子玦闭口不言,陈煜衡糊里糊涂地看着两个人,跑上前去,牵过九歌手中的马,“你去后面,我来牵。”   九歌咬着唇,笑看着他,眼中有精光闪过,“你果然是蠢的可爱。”   陈煜衡刚想回九歌一句,九歌就立刻跑到谢子玦身后躲了起来,陈煜衡看着谢子玦,也不便过去,于是回过头去领路。   谢子玦微微偏头,微微含笑,柔声道:“煜衡是大智若愚,你莫要捉弄他。”   九歌撇撇嘴,“你难道没有吗?”   “那是因为妇唱夫随。”   九歌翻了个白眼,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昂首阔步。   谢子玦步子稳重,尽量走在九歌身后,与她相隔一小段距离,他看着她发间的木簪,忽然伸出手去,手刚碰到九歌的头发,她就回过头来,“你……”   九歌的脸直接撞进谢子玦的怀里,谢子玦反倒用手圈住她,“你这个簪子不能这样戴,一动就会掉,我帮你弄。”   九歌眼睛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呼吸也不敢,目光不知道该放在何处,只有一会儿,谢子玦清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好了,走吧。”   九歌迅速移开,快步往前走,直接跑到陈煜衡一旁,跟陈煜衡抢牵马的活,陈煜衡眼睛一斜,“要是我把这马让给你,子玦兄还不知怎么罚我呢,你还是去后面好好待着吧。”   九歌不依不挠,推着陈煜衡,“你的子玦兄要你过去,这马不喜欢你,还是让我来牵吧,不劳烦少爷了。”   陈煜衡是个较真的人,闻言更是激动,直接停下步子,抱住马的脖子,拍了拍它说道:“它怎么不喜欢我了?你看它都没有让我走,所以你赶紧过去。”   九歌看着他,一脸无奈,戳了戳他的头,“就你这样,还想娶我堂姐,我看还是下辈子吧。”说完吐了吐舌头,白了他一眼又转身走向谢子玦。   陈煜衡在九歌转身的一瞬,仿佛无意一般,眉间有一丝沉重,随即唇边苦苦一笑,抚摸了一下马儿,继续往前走,由于他穿了一身竹青色的衣服,在雪的映衬下,身子更显单薄,似乎来一阵风就能将其吹走。   九歌依旧站在谢子玦一旁,两人中间仍然有一段距离,陈煜衡在前面带路,茫茫大雪间三人自成一幅画,九歌多年后忆起那副情景,唇边依然挂着一抹会心的笑,白雪皑皑,苍茫天地,得一知己,何尝不是幸运?   半月后。   九歌回到将军府已有一些时日,府上的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可是九歌心里明白,有些东西变了就再也不能寻回来了,就好比眼前这棵枯了的青梅树,根已烂掉,又如何求它发芽呢?   “小姐,这是谢公子托人带给小姐的。”   九歌倚在门旁发呆,沁儿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低眉一看,是个首饰盒子,九歌并没有接过,而是微微一愣,随即盈然一笑,“赏你了。”   “可……”沁儿一脸为难,这些日子以来,谢子玦送给九歌的首饰上说也有几十件了,可是九歌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全部赏给了她,这要是被谢子玦知道,恐怕她有苦说不出了。   “你怕什么?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如果明天再有人过来送这个,你就回绝了他,就说我要嫁人了,让他不要再来打扰。”   “是。”   第二日,果然有有人上府了,只是这一次是谢子玦亲自上门来了,沁儿眼巴巴看着面前的谢子玦,这要是按照昨日小姐吩咐的,这谢子玦还不得疯掉,可是若不按照小姐说的,那势必会受罚,沁儿低垂着脑袋,“公子,小姐让我告诉你,公子的首饰虽好,可她并不喜欢,心意小姐已经领了,望公子海涵,另,小姐说她……她……她要嫁人了。”   沁儿还没有说完,谢子玦便闯进府中,她左右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叫来阿泽去通报苍昭。   谢子玦直接一股气走向九歌的房间,他在门外站定,敲了敲门,九歌坐在桌子上做女红,听着急急的叩门声,心中一乱,针一下子扎进了皮肤当中去,鲜红的血从里面渗了出来,她皱着眉,将针放下,将手指含进嘴里,一股子腥甜涌上,令她有些作呕。   九歌走过去打开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谢子玦拽出了房,九歌挣脱开他的束缚,“你要做什么?”   谢子玦眉目肃然,话语也是冷冷的,“听说你要嫁人了?”   九歌微微挑眉,“皇上赐婚,你觉得我可以抗旨吗?”她仰起头,眼里分明是无奈,谢子玦心中一软,“以你的性子,定是不肯嫁的不是吗?”   九歌冷笑,“你怎么知道我不肯嫁?苏荏他人长得好,精通医术,现在更是进了太医院,前途无可限量,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谢子玦捏着九歌的肩膀,眉间全是渴求,“小九,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你根本就不爱他不是吗?”   九歌推开谢子玦,态度极为冷淡,“九歌望谢公子能知分寸,我既是苏荏未过门的妻子,就还烦请谢公子与我保持距离才好,这样也不会耽误谢公子的计划,你也好光明正大地迎娶南戎小公主。”   谢子玦眉尖皱紧,看着九歌对自己如此疏离,心里也是凉了半截,可是他了解九歌,万万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眼下只是负气罢了,他放下态度,“小九,我与南戎小公主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一夜我们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谢子玦此生要娶的人就只有你,他人入不了我的眼。”   九歌咬唇,想起那个夜晚,心中没由来地气愤,她淡淡笑着,面色十分平静,“公子与公主发生什么于九歌而言,并没有什么,今后希望公子能与九歌保持距离,九歌现在心中只有苏荏一人,他人,与我无关。”   谢子玦看着九歌冷漠离去的背影,心里忽然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微微一讷,随即苦笑道:“小九,你若知道我便是苏哥哥,你还会离我而去吗?”   九歌回到屋中,眼里忽然溢满泪水,她看着面前她绣的一对鸳鸯,实在是眨眼的很,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她就恍若如梦,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早知道回到京城是跳进了一个牢笼,那她一定永远待在西坞,永生不回。   皇上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苏荏的下落,得知他的志向后,便将他召去了太医院,还下旨赐婚,苍昭的性命握在皇上手中,她若不从,只怕苍昭此生都很难再翻身了,九歌无奈只好应下,那天夜里,九歌莫名其妙去了相府,结果见到了谢子玦为一个女子别发簪,不知为什么九歌没由来的生气,后来得知,那位女子就是南戎小公主,皇上早就有意为两人赐婚,或者这是一场早就策划好的婚事,如今她屈身前来,就是为了成婚的,那天夜里九歌将酒窖里的青梅酒全部喝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那一幕会生气,亦或者是她不想承认,究其根源,是她不明自己的心。   其实即便明白了,又有何用,皇上赐婚是万万退不了的,要是按照九歌以前的性子,她必定会和皇上抗衡一下,可是经过了虞夫人的事情以后,九歌的性子渐渐被磨平了,有些事情争与不争,对她而言,已经无所谓了,她本就是个苦命人,再苦一些又有何妨,反正百年后都只是白骨一堆。   既然不能遂心,那便欣然接受,日子总还得一天一天的过,况且嫁给苏荏也未尝那个不是一件好事,谢子玦的野心太大,他想要的九歌给不了他,似乎也没有那个勇气去陪他冒那个险,她与苏荏虽然没有感情,可是至少他们有共同的话题,她也是学过一点医的人,九歌想到这里,忽然一滴泪水滴在手背上,她抿着唇,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什么声响,她捂住嘴,眼泪却气势汹汹,止也止不住,九歌抬起手来将发间的木簪取下,那一幕又闯入她的心中。   “这是我在治伤无聊之时雕的,手艺不精湛,知晓你倾心木樨,虽然是木头的,可是至少它不会凋零,你……”   “很好看,多谢。”   “你喜欢就好。”   九歌紧捏着木簪,手上的血渍将木头染红,哽咽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可是小九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望你见谅。”      ☆、三个臭皮匠   “九歌,你随我来一下。”   九歌抬起头来,只见是苍昭,她立刻将眼泪抹去,随苍昭来到正厅。   她刚走进去,就看到了坐在堂下的苏荏,朝服还没有换下来,应该是刚刚下早朝就赶了过来,他抬起头来与九歌相视一笑,接着站起身来拱手道:“苏荏见过将军。”   苍昭并没有迎上前去,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起吧”,随后他坐到正座上,九歌顺势坐到苏荏的下座,捧起桌上的热茶,轻轻抿着,三人之间的气氛略有些尴尬。   苏荏用余光瞥了九歌一眼,眉间暗含笑意,唇边似笑非笑,半晌后开口道:“今日苏荏前来,没有他意,我是个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人,我自知入不了九歌的眼,九歌的心思也不在我身上,当日皇上召我进宫,只是让我进了太医院,只不过对我特别关照了一些,我并没有起疑心,赐婚一事我事先也完全不知情,当时我顾及九歌面子,就没有说什么,我去求了皇上把这门婚事退掉。”   九歌闻言,连连冷笑,“没有想到,我苍九歌也有被人退婚的时候。”   苏荏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对于九歌的话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在一旁观察着苍昭的神情,苍昭面上喜怒难辨,半晌后开口道:“既然如此,你打算如何做?抗旨吗?你知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苏荏眸色一暗,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捏紧,“苏家早就剩我一人,皇上若是要诛九族,便杀我一人好了。”   苍昭眉间有些愠色,“你这是意气用事,你要面对的可是皇上,他要你死你就必须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九歌怎么办,你死倒是一了百了了,她却要顶着退婚的由头一辈子,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女儿,我不想让她受苦。”   九歌抬起头来看向苍昭,只见他眼角上爬满了皱纹,她眼睛有些润湿,迅速抬手抹去眼角湿意,苏荏默了半晌,自言自语道:“若是我……是不是他就不会将九歌嫁给我了?”   苍昭和九歌同时看向他,没有听清他自个儿嘀嘀咕咕了什么,只见他眸色沉重,似乎在思考什么,九歌抬头看了一眼苍昭,苍昭轻轻摇了摇头,九歌咬唇问道:“你要做什么?”   苏荏似乎并没有听到九歌说话,猛然站起身来,冲着苍昭行了个礼,“苏荏定在三日内解决好这件事情,九歌的性命我也一定会保住,望将军放心,苏荏拜别。”说完,苏荏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父女二人面面相觑,九歌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苍昭身旁,跪下身来,眼中含着泪水,“爹,女儿不孝,竟不知爹的心思,还任性跑回西坞,爹罚我吧。”   苍昭伸出手来将九歌扶起,老泪纵横,“爹老了,总有一天会离开你,所以爹想要给你找个好归宿,皇上逐步削弱我的兵权,他的用意我不是不知晓,因此我心里更是急,爹就是想在离开人世前把我的九歌嫁出去。”   九歌伸出手去为苍昭抹去眼角的泪,摇头,“爹,九歌不嫁了,谁也不嫁了。”   苍昭抚摸着九歌的脑袋,眼底皆是疼惜,“我的女儿出落得如此的好,自然是要嫁世间最好的男儿,苏荏虽好,但我知你心中并没有他,方才我遇见谢子玦了,能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   九歌一听谢子玦的名字,脸色立刻冷了下来,“皇上早就看好他,想给他和南戎小公主赐婚了。”   苍昭当然知晓自己女儿的性子,若非真正在乎,又怎么会介意这些细节,他拍了拍九歌的手,“爹不希望你委屈自己的心,我一直不敢提,可是白苏既然已经故去,恐怕他在九泉之下也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谢子玦是个值得你托付一生的人。”   九歌默默不语,经过西坞的相处,或许她的心早就已经变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谢子玦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能牵动她的心,他的话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全部刻印在了心底,可每当想到谢子玦九歌心中就会出现叶白苏,两人的身影相互重叠,搅乱她的心绪。   九歌吸了吸鼻子,莞尔道:“大不了我学苏哥哥的娘亲去千安寺吃斋去。”   苍昭戳了一下她的头,“你呀,就是孩子心性,与你说着正事呢,又提到别人,可是你不提我都忘了,已经好久不去看叶夫人……不对,现在应该叫慧生。”   “她虽是戴发为尼,可是日子过得和尼姑一般无二,外人在场时她都只喊我施主,心中虽然知晓她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但多少有些心酸,不如抽个日子爹和我去瞧一瞧她吧,若是再拖,恐怕就要年后了。”   “好,我来安排。”   “嗯。”   相府。   谢子玦立在庭院之中,眉宇间皆是疲惫,身形有些瘦削,连平日穿的袍子都撑不起来,一个丫鬟取来披风为他披上,“少爷,你已经在院子里站了一个时辰了,回屋吧。”   谢子玦转过身来,眉眼刚好落在丫鬟发间一个木簪上,声音有些清冷,“头上的木簪不适合你,丢了吧。”话毕,便回了自己的房间,那个丫鬟愣在原地,将自己发间的木簪取下,皱着眉头,“少爷最近是怎么了,有心事的样子?”   谢子玦回到房间,却发现自己房里坐了个女子,正是南戎小公主妁泱,他单手负于身后慢慢走了过去,顺势坐到妁泱对面,她眉间怅然若失,谢子玦苦笑,“你我真是世间苦命人。”   妁泱笑声双靥,温语道:“我自恃聪明,可是皇上出的这道难题竟然将我难住了,你呢?要怎么做?”   “你确实聪明,所以这件事情我们要从长计议。”   “不必了!”   谢子玦听到声音,立刻扭过头去,只见苏荏走到两人面前,一脸坚定,“我有一计,二位可否听听看?”   妁泱美眸如丝,嫣然一笑,“阿荏,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苏荏冲着妁泱点点头,淡淡笑着,手刚想去牵妁泱,就被谢子玦打断了,“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别在我面前做这种事情,小心我把你们赶出府去。”   妁泱捂嘴轻笑,“原来我们谢大少爷吃不着葡萄也会说葡萄酸啊。”   谢子玦白了妁泱一眼,抬头看向苏荏,“你去将军府了?”   “嗯。”   “怎么样?”   “有了你这块宝玉,将军自然是看不上我这块石头。”   妁泱插了一句,“你不是石头,是璞玉。”   谢子玦抚额,“你们两个可以离开了。”   妁泱眼含笑意,眯成了一条缝,她捂上自己的嘴巴,扯过苏荏的衣袖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冲他使了个眼色,苏荏这才继续说道:“将军的意思不言而喻,我们既不能驳了皇上的面子,也不能让九歌失了名声,若是能让谢兄再来个顺水推舟那是最好。”   “你所说的我们都明白,只是这步棋该如何走,你要知道一旦失败这就是四家人的性命,我们输不起!”谢子玦正言道。   苏荏看了一眼门外,冲着两人做了个手势,两人立刻会意,微微向前,苏荏在两人中间低声说了些什么,谢子玦愁眉渐渐展开,妁泱更是一脸崇拜看向苏荏。   苏荏看着两人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不要如此看我,我这也是逼不得已。”   “事成之后,你和妁泱要去哪里?”   苏荏揽过妁泱,全然不顾谢子玦变黑的脸色,“自然听我家夫人的。”   妁泱抿唇一笑,靠在苏荏肩上,满脸幸福,看向谢子玦,整个表情用两个字总结就是欠揍,妁泱笑道:“我自然是听我家夫君的。”   谢子玦看着两个幼稚的人在自己面前秀恩爱,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最好走得越远越好,一辈子也不要再回京城了。”   谢子玦的话虽然带有玩笑意味,可是三人都深深懂得分别在即,再见定是不易,若是事成,京城恐怕真的是一生都不能再回的地方了。   “现在妁泱住在相府一切都很安全,你不必担心她的安危,这一段日子我不能照顾小九,这一重任自然就落在了你的身上,希望你不要让她受伤。”   “谢兄尽管放心,我和妁泱承蒙谢兄不弃,这份恩情恐怕无以为报,若有来生,我必当涌泉相报。”   妁泱看了一眼苏荏,也学这他拱手道:“我也是,若有来生我一定会嫁给你。”妁泱刚说完,一道冷冷的目光就直直地朝她袭来,妁泱缓缓转过头,只见苏荏顶着一张黑脸看着她,妁泱脸上立刻堆满了笑,“那是下辈子的事嘛,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下辈子也不行。”   “你太霸道了。”   “你不是说就是喜欢我的霸道吗?”   “你……”   谢子玦笑看着嬉戏吵闹的两人,唇畔勾靥出一抹温煦的笑容,此情此景似乎在几年前他也看到过。   “苏哥哥,小九下辈子绝对不要嫁给你了。”   “为什么?”   “你连青梅酒都不给小九酿,太小气了。”   “我连心都给你了,你还怕我欠你一壶青梅酒吗?”   “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等你长大。”   小九,等我,苏哥哥回来娶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伏笔埋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展示咱家小谢男友力的时候了。   ☆、郎本朽木   “小姐,外头下雪了。”沁儿一大早就红着脸搓着手,一脸兴奋向九歌报喜。   九歌刚刚起身,走到沁儿身旁,接过她递过来的披风,恰好碰到沁儿的手,说道:“怎么穿得这样单薄,手都冻成冰了。”   沁儿一个劲搓着手,傻傻笑着,“想着小姐早上睡浅,所以起了身就急忙赶过来了,小姐今日不是约了苏公子吗?”   九歌穿上披风,微微点点头,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刚刚扣上的门被无情吹开,沁儿刚想去关上,九歌就拦住了动作,她慢慢走了出去,只见黛色苍穹下散下柳絮一般的雪瓣,随风流转,雪花落在九歌的发间,瞬间便就消融不见,纷纷扬扬皆落地,九歌抬起手掌,沁凉的雪花落在上面,她说道:“世间最专情的便是雪花,迎着寒冬只为守住一树红梅,可是雪花终究会消失不见,而红梅却空守寒冬,独自捱过这天寒地冻,万里红妆待君归,可是最终还是要送君回。”、   沁儿走上前去,将暖手的手炉放在九歌手中,她将自己的手揣进袖子里,身子直打哆嗦,“小姐,路上要小心,阿泽在府外候着呢。”   九歌捧着手炉,心中暖暖的,看了一眼耳朵冻得通红的沁儿,她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握住沁儿的手,“快些进屋吧,外头风大。”沁儿吸鼻子,点点头,站在门口看着九歌离开,她才肯进屋。   “阿泽,去凤楼居。”   “是。”   九歌坐上马车后,心中就开始惴惴不安,前些日子傅淳修从西坞赶至京城,告诉她慕容轶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他从谢子玦那里得知了苏荏,毕竟同是学医之人,所以他们想在风楼居见个面,九歌只想知道慕容轶的病情,也不顾其他,只管前来。   九歌进了凤楼居直接上了二楼,只见白帐后隐约有人影,想来是苏荏和傅淳修,她想也没想就掀了帘子,目光一下子就停留在了坐在角落里与妁泱谈话的谢子玦,她嘴角一撇,眸子紧盯着妁泱。   妁泱自然感觉到了九歌的目光,冲着谢子玦使了个眼色,谢子玦轻轻摇摇头,妁泱一脸无奈,这完全是把她当成挡箭牌啊。   九歌不轻易地冷哼一声,直接坐到另一桌上,再也不往一旁看,苏荏见势只是一味憋着笑,时不时和谢子玦交换个眼神,谢子玦只是平静地喝着茶,似乎九歌在他眼中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我师父怎么样了?”九歌看向傅淳修,傅淳修自从九歌进来后他就紧抿着双唇,此时眉间更加凝重,“起初,他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是自从你和子玦离开后,他的病情就越来越严重,可是我却诊不出来什么。”   九歌紧咬着唇,思绪混乱,眉宇扭成了一股,突然苏荏开口说道:“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病。”   座下的四人纷纷看向苏荏,他从容说道:“我听傅兄说过你师父的症状,不符合常理,我虽不是什么神医,但是我瞧过的病人也有许多了,虽没有亲见他,但从他的症状中可以看出他生的病并非常见,又或者说是我医术不精。”   九歌皱眉,“若是如你所说,他为何要装病呢?”   苏荏若有所思,看了谢子玦一眼,回道:“这种事自然是他心里才清楚。”   九歌皱着眉,忽然小腹传来一阵急痛,她沉吟一声,紧捂着小腹,在座的除了谢子玦其他三人自然都能明白,他刚想起身过去瞧瞧,就见苏荏将九歌一个横抱抱起,九歌面色惨白,眸子紧紧闭着,一脸痛苦的表情。   谢子玦眼睁睁地看着九歌被苏荏抱下楼,心坠得慌,赶紧跑到傅淳修那里问道:“她怎么了?严重吗?”   傅淳修瞪大了眼睛看向谢子玦,又瞥了一眼起身后忍笑的妁泱,无奈地摇了摇头,“朽木啊朽木。”边说边下了楼。   妁泱缓缓走到谢子玦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不可雕啊不可雕。”说完也下了楼。   谢子玦愣在原地,这是什么意思,单单把他空了出来,想到九歌他赶紧追上妁泱,“她到底怎么了?严不严重?”   妁泱耸耸肩,“没事,只是流几天血而已。”   谢子玦一听立马急了眼,“这还不严重,都流血了!”   妁泱张大嘴看着谢子玦,话到口边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摇摇头,叹了口气就钻进了马车。   马车上,九歌靠在苏荏肩上,苏荏一脸无奈,谢子玦和妁泱咬牙切齿,傅淳修坐在一旁看好戏,至于驾马的阿泽则在想晚上该吃点什么,好像沁儿最近的手艺见长,可以去她那里蹭点饭。   九歌将手炉放在小腹上,傅淳修见她醒来,赶紧替她把了把脉,然后和苏荏交换了一下眼神,点点头,苏荏这才开口问道:“你是第一次?”   九歌面色潮红,微微点点头,妁泱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推开苏荏,将九歌的头放到自己的肩膀上,“你们三个大男人都看着干什么,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做吧,是不是,阿……咳咳,苏公子。”   苏荏楞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坐到谢子玦一旁,谢子玦恰似不经意踩了苏荏脚一下,苏荏轻笑,低声道:“怎么?不乐意了?”   谢子玦正襟危坐,半声不吭,可是眉间还是多了一些不悦,苏荏摇摇头,小声说道:“以为你会比我成熟的,不说了,都是演戏嘛。”   话虽这样说,可是有哪只野兽会心甘情愿将自己的猎物拱手让给他人,除非他是朽木中的朽木。   九歌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她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景象,原来是自己的房间,她撑起自己的身子,在一旁打瞌睡的沁儿听到声响,立刻起身,“小姐,你醒了?饿吗?饿的话沁儿给你做些吃的去。”   九歌倚在枕头上,轻摇了摇头,“现在胃里难受,不想吃东西,苏公子他们呢?”   “他们将小姐送回来就走了,对了,苏公子还特意嘱咐小姐这几日就不要碰凉水了,也不要做剧烈的活动,小姐是第一次肯定是比较痛,苏公子开了止痛的方子,阿泽在后厨熬着呢。”   九歌声音十分疲惫,想了想还是问道:“谢公子有说什么吗?”   “谢公子?”沁儿挠挠头,忽然眼中精光闪过,“谢公子和一位姑娘一直在马车上坐着呢,后来走的时候风吹起帘子我才瞧见他们俩人。”   九歌深吸一口气,拼命挤出一个笑容,“是吗?真好。”   沁儿皱眉,“小姐,你这笑比哭还难看。”   九歌闻言,伸出手勾了一下沁儿的鼻子,“就数你机灵,你去给我把桂花香点上。”   “是。”沁儿起身,取出桂花香,不一会儿屋里便有馨香低低流转,沁儿觉得嗓子痒痒的,咳了一声,“小姐,这香怎么这样呛得慌。”   九歌动了动鼻子,轻嗅一下,并未发现异常,说道:“许是你闻不来这味道吧,我闻久了也就习惯了,这香……这香是娘给我调的。”九歌低叹,从江都回来以后,苍昭只字不提虞夫人,似乎将军府并没有这号人物似的,可是九歌明白他不愿意提,只是不愿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罢了。   “小姐,这香我闻不来,我去看看阿泽。”沁儿紧捂着嘴巴嘟囔道。   “去吧。”、   沁儿灰溜溜地离开,看了一眼院子四周,她走出院子,来到后门,只见门外站了一个黑衣男子,沁儿从怀中里掏出刚刚偷偷拿到的桂花香,又张望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异常,才将香交到男子手中。   “这些是小姐平日里经常燃的桂花香,并没有什么异常,就是香气大了些。”   男子的眸子幽深,将桂花香揣到袖中,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沁儿眼痴痴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直到望不到边,她才往回走。   “你在这里干什么?”沁儿刚转过身,就看见眼前站了一个人,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定下心神,仔细一看,原来是阿泽,她松了一口气,锤了阿泽一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谁呢。”   阿泽呆头呆脑的,“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去小姐房里,看着你神色匆忙,所以就一路跟过来了。”   沁儿闻言,神经立刻绷紧,瞪大了眼睛看着阿泽,阿泽十分轻松,说道:“晚上什么也看不清,光看着你一个人,你在散步?”   沁儿提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是啊。”   “快回去吧,药都熬好了,凉了就不好了,再说你毕竟是一个姑娘,大晚上的还是不要来这里。”   “知道了,走吧。”   “嗯。”      ☆、打草惊蛇【捉虫】   “小姐,药熬好了。”沁儿端着药坐到床边,九歌眯着眼睛,慢慢撑起身子,瞅了瞅窗外,接过药碗,一股子中药味扑鼻而来,她皱了皱眉,“这药的味道倒是很大。”   虽然药苦,但九歌也算是个听话的病人,乖乖将药喝了下去,赶紧将沁儿手中备好的清水喝下,一脸痛苦,“这药真是苦到心尖了。”   沁儿将药碗和茶杯放到桌子上,回到床边扶着九歌躺下,细心地为她掖了掖被角,“小姐,这屋子里香气太重,我看还是把那香给断了吧,我给小姐烧上香炭,这样一来,既有了香气又可防寒,岂不两全其美?”   九歌身子倦怠得很,迷迷糊糊,半梦半醒,轻声“嗯”了一声便沉沉睡去,沁儿将香炭烧上,待屋里变暖,她才起身离开,轻轻关上房门,转过身去立刻又被吓了一大跳,压住心中讶异,行了个礼,“谢公子。”   谢子玦看了一眼屋内,仍然燃着花烛,灯火幽幽,他单手负于身后,眸子里的情绪由于天色暗辨不出什么,他开口道:“你家小姐可睡下了?”   “回谢公子,小姐刚刚睡下。”   “她可有乖乖吃药?”   “有。”   “我今夜到访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沁儿告退。”   谢子玦皱眉,“回来。”   沁儿闻言停住步子,眸光一滞,缓缓转过身去,低垂着头,“谢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叫沁儿是吗?”   “是。”   “没事了,下去吧。”   “是。”沁儿低垂着眉眼,踩着碎步快速离开九歌的院子,回到了自己房中。   谢子玦打开房门,一股子香炭与桂花香融合的香味扑鼻而来,他轻轻叩上门,缓缓踱步到九歌床边,坐下身来,在烛光的映照下,九歌的面上红扑扑的,他伸出手去摸了摸九歌的额头,并无异常,他紧皱着的眉才微微展开,今天他提心吊胆了一天,生怕九歌有个什么不适,他去问苏荏和傅淳修,两个人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九歌是怎么了,反倒嘲笑他,既然靠不了别人,那就只能自食其力,自己来寻,好不容易捱到深夜,才得了机会从后院矮墙上翻了进来,看着担心了一天的人儿现在完好无损地在自己面前,谢子玦悬着的一颗心算是定了下来。   谢子玦抚平九歌皱着的眉头,柔声道:“小九,是不是又在做噩梦了?”   九歌抿抿唇,翻了个身,被子被她掀了开来,谢子玦见势赶紧帮她盖好被子,可是九歌这时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谢子玦一惊,瞪大眼睛,可看到九歌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便知她并不清醒,也就顺势蹲在床边,紧紧握住九歌的手,唇边挂着笑,轻唤道:“小九。”   九歌似乎能听见他的声音似的,竟然开了口,“苏哥哥,小九害怕。”   谢子玦双手紧紧握住九歌的手,安慰道:“小九,不要怕,苏哥哥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九歌的情绪渐渐安稳,可嘴里依旧嘟囔着,“苏哥哥,小九对不起你,小九要嫁给别人了。”   九歌眼角渗出一滴晶莹的泪,谢子玦眸光停滞,抽出一只手为九歌轻轻抹去,再次紧紧握住她的手,“傻小九,苏哥哥不会怪你,若是那人可以给你幸福你就嫁给他,可是小九,你喜欢的到底是谁呢?”   “苏……”九歌话未说完,就再次沉沉睡去,完全没了动静,谢子玦皱着眉,她要说的究竟是苏荏还是苏哥哥,可是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谢子玦,一抹苦笑在他渐渐化开,“小九,怎么样才可以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呢?你可以不嫁给苏哥哥,但是苏哥哥却一定要娶你,因为我说过打完那一仗我就回来娶你,仗打完了,我的人却没有回来,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每一次看到你我都想告诉你我就是小九的苏哥哥,我已经回来了,我一辈子都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我们的那些过去已经过去了,今后的今后我只是我,不是叶白苏也不是谢子玦,就只是一个想要守护你一辈子的人。”   九歌抽出手,翻了个身,谢子玦轻轻拍着九歌的肩膀,“睡吧,我走了。”   谢子玦关上房门,刚走出院子没多久,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苍昭,看来今日避是避不过去的了,他踩着稳重的步子,慢慢行至苍昭身旁,拱手,“子玦见过将军。”   苍昭今日对谢子玦的态度很是反常,并没有平日里的殷勤模样,而是十分冷淡,只是嗯了一下,半晌才开口说道:“你去看过九歌了?”   “嗯。”这种事不用问也知道。   “九歌素来爱逞强,好面子,万事都是咽进肚子里,但同时她又是最藏不住心事的人,我能看出来她对你的情意,只是圣命难违,我考虑了很久,或许一直以来我的想法都错了,我想在百年前为九歌安排个好亲事,可是所谓的好亲事其实与权力金钱无关,粗茶淡饭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她跟了苏荏或许并不能大富大贵风光一世,可是至少不必整日提心吊胆,你说呢?”   今日的苍昭格外不同,话里也总是藏了别意,谢子玦不为所动,只是淡笑,“将军见解独到,子玦佩服,但是苏荏无心小九,若是这样的话,将军还要把小九嫁给他吗?”   “圣旨一下,我不信他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让皇上改变主意。”   谢子玦微微挑眉,唇边勾着一抹自信的笑,“那将军认为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苍昭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情绪,衣袖一甩,背对谢子玦,微微侧头,眼睛的余光瞄到谢子玦,开口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望你好生待她,日后若是……有什么变故,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休了她。”   “若是我娶了小九,今生我无权休她,只有她有权休我。”谢子玦信誓旦旦地说道,眼神十分坚定。   苍昭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缓缓离开。   谢子玦看着苍昭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皱,眼睛瞥向四周,只见墙头上露出一个人头,他刚想过去那人头就不见了,很显然,谢子玦的身边有苍昭的眼线,他从未刻意隐瞒过自己的目的,可是落在有心人眼中,便成了心计,他在明处,敌在暗处,可若是螳螂捕蝉,他做黄雀,一切就好说了。   谢子玦唇角一扬,一个飞身,飞上屋檐,与黑夜融为一体,整个人隐在了黑暗之中。   第二日清早,九歌就被沁儿吵醒了,这丫头天一亮就开始在院外和阿泽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她无心再睡,换上衣服,推开房门,可是刚打开门,“啪”地一声,一记雪球就结结实实落在了九歌的脸上。   沁儿见势赶紧跑上前去,掏出手帕替九歌擦去雪渣,而“罪魁祸首”阿泽则灰溜溜低着头来到九歌眼前,伸出手来,“小姐,打我吧。”   九歌见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雪光的映照下,笑容清丽得很,她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阿泽的手掌,“好了,领罚了。”   阿泽猛然抬起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小姐,你今天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九歌还没有什么表示呢,沁儿却大叫一声不好,拍拍额头,“瞧瞧我这记性,我赶紧去给小姐熬药,小姐,你等我。”   九歌看着沁儿轻快的步子,又瞅见阿泽唇边浮现一抹笑意,逗趣道:“你还没和沁儿开口啊?”   阿泽闻言,立马红了脸,挠了挠头,“小姐……你……你在说什么啊?”   九歌会心一笑,“行了,这么久了,你是什么心思我还是清楚的,沁儿是个好姑娘,我也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这远的吧,沁儿又不认识什么人,这近的吧,论起来,和沁儿玩得最好的就是你了,你别瞅着沁儿事无巨细,其实她对自己粗心着呢,我在想是时候给她找个好人家,至少也有个人照顾着,天冷的时候有人加个衣,天热的时候有人扇个凉,莫不是最好?”   阿泽听着九歌的话,眉间渐渐有了欣喜的表情,可是随即又愁容满面,“我心意虽已定下,可是沁儿她……似乎对我无心。”   九歌敲了一下阿泽脑门,“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沁儿是个姑娘家,你一个大男人哪能让人家姑娘上赶着去和你说,沁儿面皮薄,你不抓点紧,日后若是被人抢了去,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阿泽思来想去,点了点头,“小姐所言极是,回头我就告知我娘。”   九歌扶额,“是你要娶她,又不是你娘要娶她。”   “娶谁啊?”沁儿端着食盒来到两人中间问道。   阿泽瞅了一眼沁儿,只觉她可爱,可又不敢多看,竟又红了耳朵,九歌忍着笑,接过食盒,招呼了一声沁儿,沁儿便甩下发呆的阿泽进了房间。   九歌坐下身来,冲着关上门的沁儿招了招手,“沁儿,你过来。”   沁儿快步走到九歌面前,九歌握着沁儿的手,说道:“沁儿,你来府中伺候我也有几年了,眼看着这年就要到了,我去问问爹,让你把你爹娘接到府上过年可好?”   沁儿嘴里含着话,想说说不出,只是喜极而泣,九歌无奈地摇摇头,“哭什么啊,这是好事情,其实只要你一句话我定会遂了你的愿,自从来到府上,你就再也没回去过,连过个年都看不到故乡的亲人,你心中的苦我怎会不知,过几日我刚好去千安寺,再多走几程路就可以见到你的爹娘,你就随我一起,到时我们一起将他们接到这里来,可好?”   沁儿感激涕零,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只觉五味杂陈,她跪在地上,“小姐,沁儿能照顾小姐,是沁儿此生的福分,沁儿此生无以为报,若是……若是……若是有来生,我定不会……”   “好了,你知道我最不喜这些个客套话,快快起来,等你爹娘过来我还有一事要麻烦你呢。”   “何事?小姐但说无妨。”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千安寺巧遇   几日后,九歌便随苍昭赶往千安寺,命阿泽照看将军府。   九歌和沁儿在后一个轿子上,两个女儿家坐在一起,说的自然是女儿家的闺房话,驾马的随从只当没有听见。   “小姐,其实我觉得小姐与苏公子不是很适合。”沁儿终究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苏荏虽然人稳重,气不凡,可是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九歌抿唇一笑,“这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皇命难违,再说我这年纪苏荏不嫌弃我已是万幸。”   沁儿观察着九歌的神情,傻子都能看出九歌心中的不情愿,“那小姐是放下叶公子了吗?”   九歌神色微动,心里有些慌张,“苏哥哥已去,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总觉得他还会回来找我,只可惜只是我的自以为是罢了,离开的人又怎会回来呢?那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苏哥哥,他告诉我若是那人能够给我幸福我便嫁给他也无妨。”   沁儿低眉,“小姐难道认为能给小姐幸福的人是苏公子吗?”   九歌闻言不语,她掀了帘子,瞅着外面白茫茫一片未化的雪,叹了一口气,一股子白气呵出,融在空气中,飘忽无影。   沁儿思来想去,捏着手说道:“小姐,其实……”话说一半,沁儿便止住了。   九歌放下帘子,不经意抬眼,看到沁儿一脸为难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沁儿摇摇头,将手揣进袖子里,“没什么,就是这个天冷的慌。”   九歌皱了皱眉头,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还在这指点别人的鸳鸯谱,却不知你已入了他人的相思门。”   沁儿偏着头,头顶的双头髻更是衬出她一脸的俏皮可爱,“小姐是什么意思?”   九歌无奈摇头,伸出一个指头将沁儿的头扶正,“你呀,平日里闲着就多看两本书。”   沁儿撇嘴,小指头不停绞着,“我只是个上无片瓦下武寸土的丫鬟,读那些个东西作甚?又不能当饭吃。”   “谁说不能当饭,书中自有黄金屋,不过……”九歌话语一顿,停了一会继续说道:“沁儿你可想过嫁人?”   沁儿听了此话,脸色大变,立马下座跪在九歌面前,扯着她的衣裙,“小姐,你是要把沁儿赶走吗?”   九歌看着沁儿情绪如此激动,赶紧把她扶起来,“我怎么会赶你走呢?只是你毕竟是个女孩子,手无寸铁双亲又不在跟前,我也不能护你一辈子,若是你找了个安心的主儿,自然有他护你,我也算了了一桩愿。”   沁儿坐回原位,紧紧捏着九歌的衣袖,“小姐,沁儿现在还不想嫁人,日后若是有了中意的,定会告诉小姐,所以小姐不要赶沁儿走好不好。”   九歌轻叹:“既如此,我也就不逼问你了,傻丫头,我只是问一下你的意思,怎么会真的赶你走,再者说你若是嫁了也必定是嫁给我信得过的人,最好是在京城里,离将军府近一些,这样我也可以去探望一下你,将军府就算你半个娘家,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沁儿展露笑颜,“是啊,有小姐在,谁敢欺负我,还不把他打个半死。”   “就你惯会笑话我,这离千安寺还有一段距离,躺一会吧。”   “嗯。”   马车停在千安寺前,一行人走下马车,九歌踏进千安寺,头顶回旋着深沉而悠远的钟声,心不由得安定下来,没走几步,一个老和尚走了过来,“施主,这边请。”   苍昭双手合十,微微低头,九歌随于身后,跟着老和尚走进一个小院,院里有几棵菩提,枝干上仍挂着几片雪花,而地上却被扫出了一道小路,三人顺着这条小路,来到一个房间前,老和尚行了个礼便离去。   苍昭轻敲了几下门,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个和景玥公主年龄相仿的妇人站在门里,眼中并无任何惊异之色,她让出一条路,示意二人进屋,苍昭和九歌踏进屋子,屋中陈设皆由檀木制成,余香袅绕,淡香四溢。   三人坐下身来,九歌捻着手指,说道:“叶婶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突降大雪,染了风寒,不打紧。”叶夫人握着九歌的手说道。   苍昭不言,只是端着一杯热茶轻轻抿着,九歌瞥了一眼苍昭又瞅了瞅叶夫人,脸上有些为难,“叶婶儿,其实,皇上为我赐婚了。”   叶夫人面色平静,拍了拍九歌的手,“你不必为难至此,说起来是我们叶家对不起你,苏儿无缘娶你,现在你既有意他人,便不用再顾忌这个,我想苏儿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   九歌刚想说什么,门外就传来了叩门声,叶夫人对两人说道:“许是一直来找我诉愿的那位施主。”   苍昭闻言立即起身,开口道:“我与九歌过来就是看一下你的近况,既然已经看过,我们也就放心离开了。”   九歌也附和道:“是啊,叶婶儿你要记得吃药。”   “嗯,走,我送送你们。”   三人走到门口,叶夫人慢慢打开房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九歌震惊了。   谢子玦微一颔首,“子玦见过将军,见过慧安师太。”   九歌眨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特别快,不敢抬头看他,谢子玦对叶夫人会心一笑,看了一眼苍昭,说道:“将军不知可否和令爱说几句话?”   苍昭紧抿着双唇,半晌才微微点头,九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谢子玦硬生生拽走了。   “你放开我!”九歌被拉了一路,终于没忍住,使劲挣脱掉他的束缚,一脸冷漠。   谢子玦也乖乖听话,立刻松开了九歌,转过身来看着她有些淡漠的表情,柔言道:“身子可好些了?”   九歌心中一酸,眼里竟模糊起来,她将头扭向一旁,默不作声。   谢子玦也不急不忙,就立在九歌面前,一个劲看着她,他知道不出十个数,九歌就会开口说话。   “一,二,三,四……”   “你为什么在这里?”九哥忍不住疑问,扬起脑袋看着谢子玦。   谢子玦眼里染了笑意,伸出手飞快轻勾了一下她的鼻子,“就知道你会问,来千安寺自然是求愿的,一求小九此生无疾,二求小九此生无忧,至于这三求嘛,日后若是你嫁给我我就告诉你。”   九歌看着他温柔的目光,心竟也软了下来,可是很快她回归现实,移开目光,“你不要说笑了,我是要嫁给苏荏的。”   谢子玦浅笑着,“小九,你可知荏字是何意思吗?”   九歌不语,谢子玦往前凑到九歌耳边说道:“色厉内荏,夫人也,你的小心思我全看在眼里了,放心,一定如夫人的愿。”   “你!”九歌一偏头,不经意碰到了谢子玦的下巴,谢子玦的呼吸扑到九歌脸上,她瞬间红了脸颊,立刻退开身子,红着脸不敢看谢子玦。   谢子玦哈哈一笑,“不逗你了,我在此要先恭贺你和苏荏喜结连理,至于我,此前我说的话你也不必放在身上,全当我一时兴起就好,如你所愿,各走各路,各自相安,可好?”   九歌不可置信的看向谢子玦,只见他眸光清澈,没有半点说谎的意思,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好一句各走各路,各自相安,既如此,我便顺了你的心,此后你我陌路,再无瓜葛!”话毕九歌决绝转身,再没有回头。   谢子玦捏着拳头,眼中含着泪光,“小九,你等我,很快我就可以娶你了。”   九歌上了马车后就闷闷不乐,沁儿坐在一旁,左右为难,“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九歌冷哼一声,“我要削发为尼,此生谁也不嫁!”   沁儿闻言一脸焦急,往九歌身旁挪了挪身子,“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九歌将脸扭向一边,紧抿着双唇,眼圈渐渐红了起来,一滴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沁儿,日后莫要将心托付给长得像个人的人,说不定他是个妖精。”   “啊?”沁儿什么都没有听懂,歪着头问道,“小姐什么意思?”   九歌擦去脸上的泪水,摇了摇头,展露笑颜,“没什么,我要嫁给苏荏。”   沁儿愣愣的,摸了摸九歌的额头,并无异常,“小姐,你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说要当尼姑,一会儿又说要嫁人,小姐,你是不是出门忘记吃药了。”   “不是忘记吃药了,是吃错药了。”   沁儿一听急了眼,使劲拍着九歌的背,“小姐,你吃了什么,赶紧吐出来。”   九歌被沁儿弄得哭笑不得,她扯住她手上的动作,“行了,我没事,只是撞见狗了。”   沁儿摸着头,仔细看着九歌,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小姐。”   “打住!你那嘴里吐不出象牙。”   “啊?小姐是撞见我了?”   九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了,被你逗笑了,你满意了?再走一段路就到吟水村了,到时候我可要好好和你爹娘说说你是怎么调皮的。”   “小姐,我不敢了,给你买一年的桂花糕。”   “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九:从明天起我要做一个幸福的人,劈马喂柴,啊呸,喂柴劈马,嗯,喂柴劈马!(认真脸) 小谢:夫人,像你这么笨的人居然也能嫁出去。 小九:嗯?像你这么笨的人都能娶到我了,凭什么像我这么笨的人不能嫁? 小谢:谷子娘亲,你闺女的智商果然随了你。 谷子一脸幽怨,默默飘过。   ☆、邪恶的小谢   吟水村是在城外的小村落,村民有一百多位,家家以种田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天如此,安宁祥和。   “不好了,不好了!”   马车停了下来,九歌皱着眉头,按住沁儿,“你在这里坐着,我出去看看。”   九歌跳下马车,只见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跪在苍昭脚下,九歌走了过去,男子脸上写满了惊恐,手上也都是血,九歌问道:“发生何事了?”   男子见苍昭和九歌穿着都不俗,必定是大户人家,赶紧磕了几个响头,“我是前头吟水村的人,今日山匪忽然下山,吟水村已经被他们打劫一空了,老老少少都被他们绑到了山上,我所幸没有被抓,逃命时就看见了大老爷和这位小姐。”   九歌眼珠一转,“你说的山匪可是仇千九?”   男子闻名变色,说话都不利索了,“是……是……就是他。”   九歌十分不屑地冷哼一声,苍昭捋了捋胡子,从怀中掏出一些银两,将男子打发走了,九歌扬眉,“爹爹将他逐出师门后,我就闻说他做了山匪,没有想到现在竟然这样凑巧,让我们给碰上了,爹,我们是不是又要重出江湖了。”   苍昭捋着胡子,半晌后开口道:“仇千九生性顽劣,当初收他为徒纯粹是见他可怜,可是他好吃懒做甚至还祸害百姓,这样的人习武就是危害苍生,如今没有想到他竟然嚣张至此,可是九歌我们今日并没有带兵前来,以你我二人如何去将村民救出?”   九歌唇角微扬,笑道:“爹爹,你忘了吗?当年秦山一战我也是凭借三人就将头目拿下,今日我照样可以,爹爹,且容我想一下计策,眼下我们先赶去吟水村瞧瞧形势。”   “好,就依你。”   九歌回到马车里,看着沁儿一脸紧张,她握了握沁儿的手,“沁儿,我有一事要告诉你。”   “小姐,什……什么事?”   “吟水村的村民被山匪劫到山上去了,你爹娘恐怕也难以幸免,不过,你先别激动,我一定会将你爹娘救出。”   沁儿杏眸浅垂,含了泪光,她不言不语,九歌看着更是担心,使劲握住她的手,想要给她安慰,“你放心,那山匪我镇得住,相信我。”   一行人抵达吟水村,果然是一副荒乱不堪的样子,这些山匪简直丧心病狂,将村子洗劫一空,可是既然山匪要的是钱财,那仇千九为什么又将村民都劫到山上去呢?   沁儿看着残破不全的村子,一时腿软晕倒在地,九歌见势忙将沁儿安排在村子里安全的地方,她只身上山。   “九歌,万事小心。”   “放心,我带了一把匕首,他若有什么企图,我就一刀了之。”   “去吧。”   山路崎岖,九歌却不以为意,一路向上,直到看见寨子,九歌才意识到自己的脚被磨破了皮。   她站在寨前,双手叉腰,冲着里面大喊道:“仇千九,你这个狗崽子,给我滚出来!”   九歌喊完不久,果然有一个膀粗腰圆的大汉,身后带着几个小喽啰,一摇一摆走了出来,“寨外所站何人,竟然直呼我们寨主的名号,是不是活腻了?”   九歌缓缓上前,每靠近一步仇千九的脸色就黑一分,直到九歌站在他面前,仇千九彻底傻了眼,“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了?想不到你离开将军府后竟然堕落成了这般模样。”   “你!”一个小喽啰刚想上前理论,仇千九立刻拦住了他,“休得无礼。”然后立刻低下姿态,做了个“请”的动作,九歌冷哼一声,昂首阔步走进寨子里,仇千九立刻夹了尾巴灰溜溜跟在其身后,那些个小喽啰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何等人物竟然让寨主屈尊至此?看来这女子着实不简单啊。”   “莫不是压寨夫人?”   “这般绝色,寨主真是好能耐。”   “嗯,的确不俗。”   “赶紧擦擦口水进去吧。”   “哦。”   九歌被仇千九请进寨子里,好吃好喝好生伺候着,九歌观察了一下寨子里的情况,一共养了几百号山匪,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但是怎么也没有看到那些个村民,仇千九递过一杯热茶,一脸殷勤,“今个儿是什么风怎么将军师吹来了?”   九歌不愿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闻说你洗劫了吟水村?”   仇千九一脸尴尬,垂下头,“是,这山寨上几百号兄弟呢,总不能让他们跟着俺受苦?”   “那你把村民们劫到山上干什么?”   仇千九闻言,一脸迷茫,“劫村民?俺可不曾劫过他们!”   九歌刚想说什么,一个山匪就上来报告说,“寨主,门外有人求见,说是知道吟水村村民的去处。”   仇千九瞅了瞅九歌,一抬手,“押他上来。”   “是。”   不多会儿,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被两个小喽啰押了上来,九歌吹了吹手中的热茶,抿唇饮下,这茶还没喝下肚呢,就在她抬眼的一瞬间喷了出来,这下面站着的分明就是谢子玦,还一脸邪笑地看着她,九歌眨眨眼睛,手微微发颤,轻轻放下茶杯。   仇千九走下去,围着谢子玦转了一圈,甚至还凑到他身前闻了闻味道,谢子玦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一直停留在无措的九歌身上。   “你说你知道吟水村村民的下落,那你倒是说说看啊。”仇千九捏着拳头说道。   谢子玦今日手中拿了一把折扇,他一手执着折扇,一手背在身后,藏在披风里,唇角勾出完美笑容,“寨主想必知道投桃报李的道理吧,我给你一个桃子你是不是该还我一个李子呢?”   仇千九是一介武夫,哪里知道投桃报李的道理,傻傻点头,可随即又摇摇头,“这大冬天的,俺上哪去给你弄李子,你少给老子玩这些花招,不说是不是,那就打到你说。”   九歌扑哧一笑,走下身来,说道:“他的意思是你拿别的东西和他交换。”   仇千九脸色愈加难看,轻咳了一声,“不早说,拽啥文啊,说吧,你想要啥?只要不要人命,俺啥都给你搞到。”   谢子玦眉眼一弯,看了一眼九歌,笑道:“我要的的确是人命。”   “啥?”仇千九瞪大了眼睛看向谢子玦,“你要俺去杀人?”   “我要的是她的命。”谢子玦用扇子轻敲了一下九歌的眉心说道。   仇千九看了看九歌,又瞅了瞅谢子玦,立马答应,九歌脸色一冷,立刻将仇千九拽到一边,“你怎么能答应呢?你这不是害我吗?”   “啊呀,你怕什么,有我仇千九在,那小子欺负不得你,现在先答应着,出尔反尔又能如何,他又不能把俺怎么样。”   “你……”听了这话九歌竟无言以对,“你果然无耻至极。”   “俺一个粗人,要啥脸面,你放心,事成以后俺立刻将这小子给做了。”   九歌一时激动,咳了起来,瞅了瞅身后眉眼淡然的谢子玦,她压低声音,“事成以后,我给你三千两银子,但是条件是你把他放了,不得伤他分毫。”   仇千九瞥了一眼身后的谢子玦,一脸疑惑,“你认识他?”   九歌脸上十分不自然,轻轻摇摇头,“怎么着他也是条人命,你放了他又不会少块肉,还能白赚三千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仇千九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自然进了九歌设下的圈套,使劲点点头,“好,成交。”   两人直起身子,九歌站在仇千九身后观察着谢子玦,却看不出一丁点破绽,心思藏得还真是深。   仇千九一拍谢子玦的肩膀,说道:“俺答应你的条件,现在可以说了吧。”   谢子玦指着九歌说道:“我只告诉她一人。”   “你!”仇千九一脸不忿,九歌冲着他使了个眼色,仇千九冷哼一声,踏着流行大步,转身离开。   仇千九离开后,九歌开始死盯着谢子玦,“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谢子玦微微扬眉,不急于回答,而是坐到一旁,端起茶来,细细闻着,“他不懂投桃报李,你应该懂得吧,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九歌咬咬唇,站到谢子玦眼前,脸色越来越难看,“刚刚他不是答应你的条件了吗?”   谢子玦放下茶杯,抬起头来看着九歌,“那是他答应我的,并不代表是你答应我的,不是吗?”   九歌压住怨气,“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谢子玦伸出手来一把将九歌拥入怀中,捏着她的下巴,声音极尽魅惑,“我要的是你。”   “你!不要脸!”九歌挣脱着,可是男女力气毕竟有别,九歌越挣脱,谢子玦抱的就越紧,她紧咬着唇狠瞪着谢子玦,直接咬住了谢子玦的手,力道越来越大,谢子玦还是不肯放手,只是闷哼着。   一股子腥甜入口,九歌才肯松口,她看着谢子玦手上嫣红一片,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酸楚,她狠狠锤了谢子玦胸口一下,泪水竟然从眼眶中缓缓流下,谢子玦粲然一笑,“小九,这是你第一次为我哭。”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越来越邪恶了,越来越不受作者君的控制了,这货到底是啥做的啊。。。。。对了,年后要开一篇新文《画蛊为牢》文案已开放,喜欢腹黑霸道总裁型忠犬男主的小天使,可以去预收了。   ☆、执子之手   “你记错了,是第三次。”九歌撇着嘴说道。   谢子玦抬手轻轻抹去九歌眼角的泪水,问道:“三次?那两次是什么时候?”   九歌咬着唇,使劲推着谢子玦,“你放开我!”   谢子玦双臂紧紧一箍,挑着眉,“怎么?我放开你你就告诉我?”   九歌放软态度,点点头,“对,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谢子玦拿眼看着九歌一脸质疑,手刚刚松开一点点,九歌就伺机而动想要逃走,谢子玦低笑,一下子将九歌拦腰抱起,九歌下意识紧紧揽过他的脖子,脸上有些惊异,“你要干什么?”   谢子玦默不作声,将九歌放到一旁的软榻之上,九歌瞥见他手背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刚刚她下口是不是有些重了,她刚想说些什么,谢子玦就将手伸到九歌面前,一副孩子模样,“帮我。”   九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里还有隐约的泪光闪烁,“好,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问问仇千九有没有药。”   九歌刚想起身就被谢子玦拉住手腕,这点伤你用手帕帮我包扎一下就好。”   谢子玦坐到刚刚九歌做过的地方,一直伸着手,九歌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手帕,动作轻柔帮他包扎好,问道:“怎么样?现在好了?”   谢子玦抬手仔细瞧了瞧手帕,然后挂着一脸傻笑,回道:“好了,过来坐。”   谢子玦拍了拍自己一旁,九歌犹豫了一会,慢慢挪了过去,谢子玦也只是安稳地坐着,九歌眼睛忽闪忽闪的,她眨眨眼睫,“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说各自相安的吗?”   “你还说我们各走各路呢,我受伤了你不是照样担心我?”   谢子玦目不转睛地看着九歌,九歌低着头,手反复绞着,他抿抿唇,握了握拳,终于鼓足勇气握住九歌的手,九歌的心微微一颤,身子一下子僵直起来,不敢有半分动作。   谢子玦咳了一声,将九歌的手紧握在手心里,“因为忍不住,所以就来了。”   九歌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头也不敢偏,可是手上传来的温度一点一点击退她的理智,她憋着气,没多久脸就憋得通红。   谢子玦察觉到她的异样,侧头看到九歌呆若木鸡的样子,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摆了摆,九歌仿佛吓了一跳一样,一偏头正对上谢子玦打探的眼神,一口气好不容易顺畅了,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谢子玦眯着眉眼,“你怎么了?”   九歌摸了摸发烫的脸,“没……没什么。”   谢子玦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轻叹了一口气,他微微松开九歌的手,九歌却突然反握住他的手,谢子玦瞪大了眼睛看向九歌,仿佛见了鬼一样,“小九……”   九歌一下子靠在谢子玦肩膀上,紧闭着双眼,“不要说话,如果你一说话或许我就后悔了。”   谢子玦眼角微湿,唇角扬起,轻声“嗯”了一下,两人的头抵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九歌缓缓睁开双眸,耳边是谢子玦均匀的呼吸,她皱了皱眉,“谢子玦?”   “嗯,我在。”   九歌闻言,放心地闭上眼,又过了一会,她再次睁开眼,“谢子玦?”   “嗯,我在。”   “谢子玦?”   “嗯,我在。”   “谢子玦?”   “夫人,这样下去我会累死的。”   九歌眼里染了笑意,柔声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谢子玦耸耸肩,满脸自信,“这个需要问吗?理所当然。”   九歌闷哼一声,半晌后语气幽幽,开口说道:“起初只觉得你是个纨绔子弟,后来你几次涉险救我,感动的成分确实存在,可是在江都回西坞的途中,我以为你就要死了,我忽然开始不知所措,我脑子里一直就是你的影子,挥之不去,习惯这个东西很可怕,它就像鬼魂一样死死缠着你,日日折磨着你,直到痛入骨髓,苏哥哥在的时候我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就是爱,我以为许下的诺言就一定会兑现,可是自从遇见你,才知道原来爱不是日日纠缠,不是轻易许下的诺言,而是他不在的时候你会想他,他在的时候你会想他,无论他在那里你都会想他,那时的我就知道我的心已经变了,我一直在逃避是因为我身上守着和苏哥哥的婚约,也可以说是守着那空洞的回忆,但其实我知道回忆里的人早就不在了,只是我不肯放下而已,而且……我怕。”   九歌忽然哽咽,谢子玦神色紧张起来,紧握住九歌的手,“小九,你怕什么?”   九歌擦掉自己眼角的泪,傻笑道:“怕你……不要我。”   谢子玦微微一愣,皱着眉头,“傻瓜,我不是说过我不会死更加不会不要你吗?”   “正是因为你说了,我才更加担心,你知道,我的婚约还是存在的,虽然苏哥哥死了,可是当年按理说他是没有退掉这门婚事的,我怕你介意,况且我还信誓旦旦说过绝对不会嫁给你。”   谢子玦一笑,神色放松下来,“这个啊,不怪你,都怪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是我的错。”   九歌破涕为笑,“有你这样夸自己的吗?”   “没办法,我是一个说实话的人。”谢子玦顿了顿,神色凝重起来,说道:“小九。”   “嗯?”   “回到京城以后,我可能会做一些让你伤心的事情,到时候你不要怪我。”   九歌闻言一下子坐直身体,“你说什么?”   谢子玦按住九歌的肩膀,“这是我的计划,可是没有想到会把你牵扯进来,所以我要铤而走险,若是成功了,我们就远走高飞,若是失败了,你……”谢子玦垂下眉眼,“你就令嫁苏荏吧。”   九歌握住谢子玦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脸上挂着笑,可是怎么看都是酸涩,“为了我,不能放手吗?”   谢子玦犹豫了一下,轻轻摇摇头,九歌会意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陪你铤而走险,大不了就一起死。”   谢子玦看着佯装坚强的九歌,一下子将她拥入怀中,九歌刚刚逼回的泪水又不听话地流了出来,“既然选择了,我就不会回头,所以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但是有一点你务必要记住,我,苍九歌,会一直等你娶我,一直一直。”   谢子玦吻了吻九歌柔软的发丝,含泪笑道:“夫人,那,余生望你多担待。”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九歌不负,望君如此。”   谢子玦默不作声,只是紧紧拥着九歌,因为他深深懂得这一场仗若是输了,他生生世世都回不来了。   小九,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那你真的知道饮水村村民的下落吗?”九歌坐直身体问道。   谢子玦转动着手腕,指了指东方,九歌皱着眉头,忽然恍然大悟,“是太子?”   谢子玦点点头,“不错,太子要在京城外建一座皇宫,因此需要许多人力,吟水村村民不是第一批遭殃的。”   九歌瞪大眼睛,“皇宫?太子这是要?”   “对,你想的没有错,论才能太子比不上其他皇子,更何况他是个庶子,除了夺位,他没有别的选择,皇上的心思聪明人自然看得出来,是想要避免朝堂纷争。”   九歌一点就通,心中大惊,“你的意思是说皇上其实并不想将皇位交给太子?”   “就是这个意思,立下太子一则是避免其他皇子争夺皇位,这样对他的朝政也有好处,这二来,他也可以伺机观察朝中动向,若真是有那些个不怕死的,皇上就能左手渔翁之利,将乱党一网打尽,而且……”   九歌皱眉,“而且什么?”   “在京城内有南国的眼线,而且不止一个。”   “南国?”九歌眉头紧锁,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后一凉,“我娘?”   谢子玦并不打算瞒着九歌,于是全盘托出,“若是你的家人全被敌国歼灭,你会心甘情愿下嫁吗?你爹算是你娘的杀父仇人,她在京城做过的事情是你想不到的,还有……”谢子玦一顿,忽然忆起此前那个夜里。   一个黑衣男子来到谢子玦房间,谢子玦坐在桌前看着男子放到桌上的东西,皱皱眉头,“这是什么?”   男子将东西打开,熟悉的气味袭来,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却看向男子。   男子幽幽开口,“这桂花香中掺了一些乌鸢,久而久之,这人的嗓子自然就坏了。”   “为什么告诉我?你不是只管杀人吗?”谢子玦挑眉道。   “你废话太多了,这桂花香用不得,你提醒一下她吧。”   “我的夫人自然有我护着。”   谢子玦从回忆中抽离,看着九歌绝望的眼神,他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还有就是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我不想瞒你,但是我也不希望你恨她,因为若是我们被别人灭了,我们同样会怀恨不是吗?”   九歌长吐了一口气,摇摇头,“我不恨,我只是……我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些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有你真的想要皇位吗?你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谷子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让这两只在一起的,本想折磨到底的,可是俺还是写不来虐,就这样吧。   ☆、夜闯假皇宫   谢子玦听到九歌这样问,忽然慌张起来,眸光闪烁,可是想了想九歌的话里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这些事情我日后自然会告诉你,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然后养的肥肥的,你瞧瞧你身上瘦的只剩下骨头了,摸着都没有感觉。”   九歌略一羞赧,随后立马用脚轻轻踢了谢子玦一下,“你要无耻到什么时候?”   谢子玦凑近九歌,盯着她乱颤的睫毛笑道:“无耻到你嫁给我,无耻到你为我生儿子,无耻到我们头发都白了。”   九歌抿着唇,双腿在空气中随意荡着,谢子玦往九歌身旁坐了坐,正言道:“现在我们要先去救吟水村的村民,但是……”   九歌摇摇头,抬起头正对上谢子玦的眸子,“你不需要担心我,我的武功比你高,况且我办事情靠的是脑子,绝对不会做让自己涉险的事情,放心,我比你想象中还要怕死。”   谢子玦眉眼一弯,站直身体,正对着九歌,伸出手来,“既如此,那为夫就陪夫人走一遭了。”   九歌顾盼间微微一笑,将手放在谢子玦的掌心之中,一股暖意直击心房,谢子玦紧紧握住九歌的手,慢慢走出去,他走到门口后,停住了步子,轻笑,“出来吧。”   九歌皱眉,结果下一秒仇千九就从一旁的墙后伸出脑袋来,一脸憨笑,“俺就是路过,路过而已,俺啥也没听到啥也没看到,俺这就去给两位准备人马。”   谢子玦看着仇千九灰溜溜逃走的样子,无奈一笑,九歌问道:“他听到了也没关系吗?”   “没事,他不会说的,走了,去看看他为我们准备的人马。”   仇千九按照谢子玦的吩咐将兄弟们安排在“皇宫”四周,谢子玦和九歌为了避免目标太大,自然是不敢太过招摇,两人独自上路。   寒风呼啸而过,九歌坐在马上紧闭着双眸,谢子玦坐在她身后,用身子为她挡住寒风,“小九,你冷吗?”   九歌摇摇头,“我不冷,你加快马鞭吧。”   “驾!”   夕阳西下,两人终于到达“皇宫”,谢子玦跳下马来,将九歌抱了下来,平稳地放在地上,九歌的双颊被冷风吹得通红,谢子玦眼里全是疼惜,他扯下披风为九歌穿上,然后牵过九歌的手,“走吧。”   九歌一手紧捏着衣角,点了点头,随着谢子玦的脚步慢慢走了过去。   两人虽然一直在外围,但仍能看出这座“皇宫”的壮观,四周各处都站满了侍卫,要想进去不是一件易事,谢子玦偏过头来看着九歌说道:“小九,等会天黑你就和我进去,趁机把侍卫……”他做了个抹脖的动作,九歌会意,“嗯,放心。”   夕阳落下后,天黑的特别快,九歌抬头望了望天,又看了看谢子玦,他点了点头,九歌咬着唇,跟在谢子玦身后,身子一直紧贴着墙面小心翼翼地往门那里走。   “是谁在那里?”忽然一个极为严肃的声音传来。   谢子玦立刻将九歌抵在墙上,紧紧捂住她的嘴,九歌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   四步。   三步。   两步。   “喵。”谢子玦忽然捏着嗓子学了一声猫叫,脚步声戛然而止,继而渐行渐远,待侍卫走后,他才松开九歌,九歌大口大口喘气,平复着紧张的情绪,谢子玦朝外看了看,确保安全后,拉过九歌的手,郑重其事,“千万要跟在我身后,不可以跟丢了知道吗?”   九歌刚刚只是突然被吓到,现在已经慢慢恢复平静,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你不用担心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走比较好,这样你就不用因为担心我而分心了,天亮的时候我观察过这里了,这墙是一个圆,所以只是绕了一个圈,你从这边走,我从身后那条路走,然后我们在门口会合。”   谢子玦皱皱眉头,考虑了一会,答应道:“这样也好,一定要小心。”   九歌点点头,没等谢子玦再嘱咐几句便匆匆离开了,谢子玦叹了口气,“小九,什么时候你也能让我照顾你一下呢?”   “子玦?”   谢子玦闻声,脑袋嗡地一响,慢慢转过头来,只见面前站的正是太子,他立刻垂眸恭谨,“太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之前让你过来你不是说有别的事情要办吗?”   谢子玦拱手,“臣是怕太子终夜劳累,所以前来替太子分忧的。”   太子眉眼清冷,看不出丝毫温度,嘴角一撇,“既如此,随我进来吧,正好看看我建成的东西。”   谢子玦跟在太子身后,可是眉宇却紧缩,一直往后看了好几眼,也不知她一人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对了,子玦,方才我好像看见你的什么人讲话,貌似是位姑娘,是谁?”太子并没有回头,可是却突然发问,谢子玦有些慌乱,“并没有,是太子看花了吧。”   太子眸色变得深重,“是吗?这几日我夜里睡得少,一时看走眼也说不定,你说呢?”   谢子玦抿抿唇,应道:“是。”   太子将谢子玦领进一座宫殿,这座宫殿并不大,装饰也并不华丽,甚至可以说有一些冷清,谢子玦刚想说什么,就突然身后吹过一阵凉风,在他的正前方摆了一个棺材,上面烙印着龙纹,而在棺材上面摆着的却是当今圣上的牌位,谢子玦起初只是以为太子不过是想谋权篡位而已,没有想到他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谢子玦脸色发白,可是一旁的太子却走上前去,指着那块牌位,畅快大笑,“怎么样?子玦,这可是我花了一个晚上做的。”   谢子玦看着太子的笑容,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他慢慢走过去,眸子定在牌位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刻印到木头深处,隐约还能看到血渍,原来太子对皇上早就恨之入骨了。   父子之情,竟因为一个皇位而演变成如此,果然皇家难全天伦之乐,他算是彻底领悟到了。   他拍了拍手掌,“太子的手艺果然一绝。”   太子闻言眸子忽然冷了下来,将牌位一甩,木头开裂,那上面的字刺眼的很,他慢慢逼近谢子玦,唇边挂着笑,那笑容背后却是绝望的苍凉,让人不敢多看,他在谢子玦面前站定,忽然一笑,“子玦所言极是,今日你我二人庆贺一番可好,就在这里,我去拿酒。”   太子离开后,谢子玦立马观察起大殿内的情形,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没有什么暗卫,就算是太子撕破脸,他也不怕,只是太子从来都是处处防备,今日为何如此松懈,身边竟然连半个侍卫都没有。”   谢子玦还没有将事情想明白,太子就拿着酒走了进来,他坐到席上,招呼谢子玦坐下身来,倒了两杯酒,“来,今日你我不醉不归。”   谢子玦淡淡一笑,拿过杯子,用袖子遮住动作,将酒倒向身后,要说他对太子没防备那是不可能的,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全心全意对待手下的人。   太子佯装未见,放下酒杯,紧接着又倒了一杯,仰头而尽顿了半晌,忽然苦苦一笑,“子玦,这座皇宫是为我自己修建的。”   “臣知道。”   “不,你不知道。”太子是最不胜酒力的,喝了两杯便醉意上头,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你们都不知道,这确实是为我自己建的,可也是为父皇建的。”   “太子你醉了”,谢子玦站起身来,佯装要去扶太子,太子闪躲过去,“别扶我,我没醉,这里是我和父皇的坟墓,既然生前他不待见我,那我就要在死后折磨他,从小到大他没有夸过我一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说,我做错了什么?不过他不仁我不能不义,父皇喜欢热闹,所以我找来了很多人,不会太寂寞。”   谢子玦抿唇不语,或许谁都没有错,只是投错了胎,不该生在皇宫里。   太子喝了一杯又一杯,不多会就晕死过去,谢子玦将太子抬到床榻上,然后立刻离开,太子微微睁开眸子,看着谢子玦转身离开的背影,唇边勾着笑,面色异常平静。   谢子玦走出宫殿,立刻往前门奔去,途中遇到好多侍卫,无奈只好动手,好不容易来到前门,结果左右寻不到九歌的影子,他一下子着急起来,正当无措的时候,手上一凉,他偏过头去一看,九歌在他眼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她刚想开口说什么,谢子玦就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小九。”   九歌眨眨眼,慢慢抬起手回抱着谢子玦,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   谢子玦嗅着九歌的发香,身心渐渐放松,“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九歌抿唇一笑,离开谢子玦的怀抱,拍了拍手,“放心,那些侍卫还不是我的对手,一下就被我撂倒了。”   谢子玦猛然一惊,“你说什么?”   九歌不解,偏偏头,“我说侍卫不是我的对手。”   “另一句。”   “他们一下子就被我撂倒了。”   “不好!”没等九歌反应过来,谢子玦就牵着她的手往“皇宫”里面奔去。      ☆、婚了   不远处,漫天的猩红色就像一个死亡讯号一样向两人传递而来,九歌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那片猩红跑去,谢子玦紧随其后。   九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却动弹不得,里面惨叫声凄厉不绝,火光在她的瞳孔里蔓延成灾,谢子玦看着九歌的背影,孤独而落寞,他忽然想到什么,立马上前抓住九歌的手腕,“小九,不要去。”   九歌头有些疼,胸口郁结了一口气,一时之间竟无法喘息,她垂着自己的胸口,眼神里全是惊恐与不安,她身子开始发抖,口中一直念着什么,谢子玦见势立刻抱住九歌,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膛里,“小九,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九歌在晕厥之前,看到了一幅景象,也是同样的漫天猩红,也是同样的漆黑暗夜,慕容轶家中忽然起了大火,所有人都只顾自己逃命,而叶白苏却还被大火困在里面,九歌不顾一切想要冲进去,可是也是慕容轶的一个徒弟拦住了她,直接冲进了大火里,将叶白苏救了出来,九歌当时欣喜过头,完全忘记了感谢那人,之后再寻便找不到了。   “小九。”听到谢子玦的声音,九歌缓缓睁开双眼,她看了看四周,原来是回了将军府,她支起身子,看了看外面难得的阳光,问道:“我睡了多久?”   谢子玦起身端来了一杯热水,“没有多久。”   九歌接过热水,捧在手心里暖了暖手,随后抿抿唇,温热入胃,把空杯递还给谢子玦,语气慵懒,“我爹呢?”   “在赶回来的路上,另外……”谢子玦顿了一下,“你的那个丫鬟留在沁水村了。”   “沁儿?”九歌问道。   谢子玦见九歌情绪激动,立马安抚道:“你放心,我回来时碰到了阿泽,他已经赶过去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任谁都接受不了,不要多想了,好好养好身子,再把她接回来也不迟。”   九歌想了想,点点头,目光有些涣散,精神显然不是很好,谢子玦握住九歌的手,“小九,你昏迷的这几日,皇上来旨了。”   九歌抬眼看到谢子玦眉心紧皱,便猜到了几分,“是我和苏荏的事情吧。”   “皇上命你们三日后大婚。”谢子玦语气平淡,并没有什么波澜,反而是九歌不安起来,谢子玦微微一笑,轻敲了一下她的眉心,“傻瓜,不要想那么多,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不必担心。”   “你……安排了什么?”九歌疑惑。   谢子玦一如往常,一脸无赖气息,“夫人三日后若是嫁给了我我就告诉你。”   九歌不理,只是皱着眉头,看谢子玦如此轻松,可是她却深深懂得这次行动的不易,若非深情,谢子玦不会去和皇上抗衡,既如此,他的情意无疑了。   三日后,大婚当日。   九歌坐在铜镜前,好命婆在自己身后立着,一面梳,一面说,“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镜子里的新娘子明艳动人,眉间却暗含不知名的情绪,好命婆按照婚俗为她盖头,九歌适时闭上双眼,这盖头一盖,便是此生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不知谢子玦的计划是什么但是既然选择了就不后悔,若是失败,她就陪着谢子玦一起命丧黄泉,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除了哀怨还是哀怨,叶白苏的离开他没有错,她也没有错,那些往事总该放下了,总是思念蔓延成灾,可是往事终究已是尘埃。   九歌上了花轿后,内心越来越不安,她紧紧捏着手中的平安果,盼着谢子玦不要出任何事情,一时紧张竟然手滑,平安果掉在地上,九歌心底一震,赶集蹲下身子,摸索到了平安果,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手心里渗出细汗。   谢子玦要对抗的可是当今的天子,只要他一声令下,谢子玦立马就会丢了性命,九歌到现在都不明白,谢子玦为何要选择卷进朝堂政事当中,按理说,谢子玦生在相府,吃喝无忧,难道皇位真的就那样重要吗?甚至是不惜性命。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停了下来,九歌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新郎官的到来,可是花轿外迟迟没有动静,正当她疑惑时,稳健的脚步声传来,九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身子僵硬得很,心却砰砰跳个不停。   新郎官掀开车帘子,往里探了探身子,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没想到却是冰凉,他随后紧紧握住,将九歌牵了出来,九歌咬着唇,泪水却从眼眶中溢出,谢子玦自然察觉到她的异常,在九歌的手心画着圈圈,不经意间在九歌耳边说道:“别哭,我一直在。”   九歌止住了泪水,心里说不出的欢欣,九歌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被送进洞房的,谢子玦在外迎宾客,九歌满心紧张地坐在床边,既想快点看到谢子玦,又希望他在外面多待一会儿,不过三日而已,两人便成了夫妻,九歌咬着唇,眼里慢慢蓄满笑意,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已经坐了一个人。   谢子玦听着九歌笑出了声,他抿唇一笑,慢慢靠近九歌,九歌却像见了鬼一样立马坐远,一脸警惕,“你是谁?”   谢子玦见她这个样子,决心逗她一逗,大掌移到九歌的身后,一阵摸索,九歌咬咬牙,立刻将谢子玦的手钳制住,刚想用力她便被一股力道压在床上,谢子玦将她的双手捏着,九歌动弹不得,刚想喊人,谢子玦便低下头,隔着盖头亲了一下九歌,“小九,你怎么这么傻,自己夫君都不认得?”   九歌闻声,立刻放松下来,可是随即一阵羞赧上头,憋红了脸,谢子玦松开九歌的双手,然后也是抿抿唇,慢慢掀开盖头,一张绝美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都略微有些羞涩,可是男人在这种事情上都是无师自通,谢子玦缓缓低下头,九歌紧张地闭上眼睛,小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悬在空中无助的很。   谢子玦刚要碰到九歌时,他忽然停住了,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九歌有些微愣,微眯着眼睛却看见谢子玦咬着牙一脸痛苦的感觉,她慢慢睁开眼睛,双手刚刚触碰到谢子玦的脸,便被那股烫热吓得弹开了,谢子玦见势丢下九歌迅速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清醒一下。   九歌皱紧了眉头,走下床去,“你怎么了?”   谢子玦不敢去看九歌,慢慢坐下身来,紧攥着拳头,九歌看了看谢子玦,又想到刚刚,她心底有一些失落,谢子玦听见九歌不说话,便知道她胡思乱想了,目视前方说道:“你别乱想,我不碰你只是不希望中了别人的计。”   “别人的计?”   “有人在我的酒里下药了。”   九歌默不作声,神情紧张,她缓缓坐回到床边,静静看着谢子玦慢慢平复。   谢子玦不停地喝着水,再加上他本就毅力过人,药劲很快就过去了,他缓缓起身,哈转过身子,却见九歌一直望着他,那眼神撩拨着他的理智,他慢慢走过去,九歌问道:“好了吗?”   谢子玦将九歌拥入怀中,“对不起,洞房花烛夜就要委屈你了。”   九歌将手环上谢子玦的脖子,“没什么,来日方长,这事不急。”   谢子玦被九歌的话逗得笑了,然后迅速在九歌唇上蜻蜓点水了一下,九歌的脸立马就红透了,谢子玦也是不敢看九歌,佯装镇定,“夫人,我们就寝吧。”   “嗯。”   “你的计划是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黑暗中九歌才敢开始询问,谢子玦的心跳平稳,显然是尘埃落定后的安心。   “其实苏荏和妁泱早就私定终身了,他们两情相悦我也不忍拆散,只能凑合一下将你收了。”   九歌闻言,锤了谢子玦胸口一下,“你既然这么不情愿休了我便是。”   谢子玦最喜欢看九歌生气的模样,可惜天黑他看不到,他将九歌的两只小手捉住握在手心里,放在胸口处,“小九,我盼这一天盼了好多年了,今后我会把此前种种统统告诉你,眼下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等结束以后,我们便远走高飞,四处游历,可好?”   “一切听夫君的。”九歌难得说这样的话,弄得谢子玦心里一痒,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那样做,于是压制住内心的燥热,只是轻轻拥着九歌,哼着歌儿哄她入睡。   于是,新婚之夜,两人什么也没做,只是相拥而眠,谢子玦直到天亮也没有合眼,天不亮他便起身进宫,有些事也该解决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真真是啥啥都没做啊,简陋的大婚场面,作者君对不起两小只,番外会补上婚礼细节的。   ☆、肩负重任   九歌起身时天已经大亮了,一个丫鬟将新衣递了过来,“少夫人,这是少爷为您准备的,是奴婢伺候您穿上还是您自己来?”   九歌一时之间没有适应过来这个称呼,有些愣怔,她红着脸接过衣服,“我自己来就好,你下去吧。”   “是。”   看着丫鬟离开,九歌才吐了一口气,她换上衣服,满脸喜气,她坐在梳妆台前,瞧着镜中的人儿,昨夜两人虽然只是相拥而眠,可是九歌明白此后两人便是夫妻了,无论何事都要同进退。   想到这儿,九歌轻笑了一下,这时谢子玦从九歌身后紧紧拥着她,眼睛停留在镜中,“夫人笑起来真是好看。”   九歌靠在他的臂弯里,轻声唤道:“子玦。”   谢子玦将头埋进九歌散乱的头发中,一脸依恋,但九歌却察觉出他的疲惫,她握住他的手,问道:“天没亮时你去哪里了?”   谢子玦哑着嗓子说道:“吵醒你了吗?”   “我晨间本来就睡意浅,不怪你。”九歌柔语道。   “我去皇宫见皇上了,放心,一切都解决好了。”谢子玦声音里是明朗的,九歌也没有多问,他若是想说自然会说,不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来给你梳头吧。”   九歌还没反应过来,谢子玦就拿起梳子,轻轻为九歌梳着头发,九歌看着镜中的谢子玦,一脸认真,看着他笨手笨脚为自己盘发,抿唇一笑,将手绕到身后,抢过梳子,“好了,你一个大男人,做不来这些事情,让丫鬟来梳就好。”   谢子玦一噘嘴,“我的小九只有我能碰,就连头发别人也动不得。”   九歌眉眼一弯,笑道:“可是我也不会,总不能让我这样去见爹吧。”   “那……你就学一下,一个女子总不能连梳头都不会吧。”   听到这话,九歌竟也耍起了小性子,嘟着嘴,一脸不悦,“你的意思是我不像个女子喽。”   谢子玦一下子紧张起来,做到九歌一旁,九歌把头偏向另一边,故意不看他,他咬咬唇,“小九,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九歌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转过头来,捏了捏谢子玦的脸,“你是傻瓜吗?我没有真的生气。”   谢子玦松了一口气,一下捉住九歌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吻,“这是惩罚。”   九歌眼睛滴溜一转,笑道:“这惩罚是不是轻了些?”   谢子玦挑挑眉,一脸邪魅,趴在九歌耳畔低声道:“放心,晚上还有更重的惩罚,夫人准备好了吗?”   九歌刚想说什么,门外就走进一个丫鬟,“少爷,少夫人,老爷回来了,在前厅。”   “知道了,你过来,给夫人弄一下头发。”   “是。”   谢子玦一直站在九歌身旁,一直死盯着那个丫鬟,九歌很明显能感觉到小丫鬟手都已经开始颤抖了,她拍了拍丫鬟的手,然后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谢子玦,“你先出去等着我。”   谢子玦看了看两旁,然后又看向九歌,指了指自己,“你在和我说?”   九歌笑道:“不然呢?”   谢子玦咳了两下,迈着大步离开房间,临关门还不忘瞅一眼自家的夫人。   丫鬟这次手法明显熟练了很多,九歌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刘海全部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体是端庄大方,她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夫人,奴婢冰鸢。”   “去叫少爷进来吧。”   “是。”   谢子玦接到夫人召唤,自然是屁颠屁颠走了进来,看着立在眼前的九歌,竟一时拔不出眼来,九歌捂住嘴笑了一下,谢子玦却牵住她的两只小手,“小九,多谢。”   “谢我什么?”   “谢你愿意嫁给我。”   “说什么傻话,爹该等急了。”九歌羞红着脸牵着谢子玦离开房间,往前厅走去。   前厅,谢仁端坐在正座之上,虽上了年纪,但仍能从眉眼间看出当年的英气,九歌和谢子玦同时跪在堂下,谢仁慈笑,从九歌手中接过茶来,抿抿唇,温热入胃,“起来吧。”   谢子玦见势不高兴了,“爹,我的茶你为何不接?”   谢仁一笑,看了看一旁的座位,眉间有些遗憾,“你的茶就留到西坞吧。”   谢子玦先是一愣,后马上明白过来,一脸欣喜,“爹你早说啊,早说我早就把娘接回来了。”   谢仁轻叹了一口气,“你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和你一个样,倔得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若非我亲自前去,她是不肯回来的,可是我却又抽身不开,既如此,你和九歌前去吧,这么多年了,有些结也该解开了。”   谢子玦牵着九歌的手,站起身来,“爹,我马上命人备好车马,即日启程。”   “好,路上小心。”   九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马车,合着这谢家人都是行动派啊,说走就走,还真是爽快,谢子玦见九歌在发愣,他一个横抱将九歌抱上了马车,他将九歌轻轻放下,一脸严肃,“你刚刚在想什么?”   九歌的话被他的眼神给逼了回去,一时之间打了个嗝,“我,没,想。”九歌的嗝打个不停,谢子玦无奈地摇摇头,坐在一旁轻拍着她的背,“是吓着你了吗?”   九歌边打着嗝边摇头,谢子玦从包袱里拿出水袋,“捏着鼻子喝下去就好了。”   九歌照着谢子玦的方法做了,果然奏效,很快就止住了,她找回刚刚的话题,“我刚刚什么都没想,就是寻思爹和你的相处方式太过随意了些。”   谢子玦一笑,将水袋放回到包袱里,“是,我与爹的相处方式就像是兄弟一般,自小就是如此。”   九歌靠在谢子玦的肩头,握住他的手,“和我讲讲你儿时的事情吧。”   谢子玦心里咯噔一下,半晌没有说话,随后笑道:“我儿时无聊得很,就是读书读书读书,我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也没人和我玩。”   九歌笑道:“没关系,以后有我陪你玩,对了,苏荏……他们……”   “他和妁泱私奔了。”谢子玦语气淡淡,脸上没有波澜。   “私奔?那皇上那边……”   谢子玦安慰道:“我不是说了吗?一切我都解决好了,不必担心,皇上他答应了。”   答应?这算下来可是欺君的罪名,皇上怎么可能会答应?   谢子玦知道九歌心中必定有疑惑,可是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一切苦他默默承受,九歌他定要护住,哪怕是用他这条命。   一路颠簸,一行人终于抵达西坞,此时的西坞也是飘着雪,天气阴冷得很,九歌的膝盖隐隐痛了起来,此前她常年经受风吹,染了寒气,如今竟然成了老毛病。   随从见谢子玦迟迟没有下车,便开口问道:“少爷,到了。”   “你进去禀报吧。”   随从一愣,车里还传来一些怪声,莫不是?想到这儿,随从赶紧进去通报,以免惹祸上身,偷听自家少爷和夫人做那种事,万一被抓到,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谢子玦揉着九歌的膝盖,询问道:“怎么?还疼不疼?可以走吗?”   九歌咬着牙,佯装坚强,轻推开谢子玦的手,“没事,老毛病了,走吧,娘在里面等着我们呢。”   谢子玦坐着不动,忽然冲着九歌笑了笑,九歌不解,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   谢子玦握住九歌的手,摇摇头,“不是,只是感叹,我的小九那一声声爹和娘叫的那么顺,为什么就不肯唤我一声夫君呢?”   九歌拱了拱小鼻子,“洞房花烛夜不是叫了一声吗?我还是喜欢子玦……”   九歌没说完,谢子玦就在九歌额头上落下一吻,笑眼看着她,“我知道你喜欢我。”   九歌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又无耻了。”   “一直如此。”   两人跪在景玥公主面前,景玥公主早就收到了谢子玦的口信,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可是当两个人同时跪在她面前,叫她一声“娘”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忍住,满脸热泪,她赶紧将二人扶起,“快起来,快起来。”   两人起身,景玥公主看向谢子玦,可是嘴里喊的却是九歌的名字,九歌心里一酸,缓缓拉过景玥公主的手,“娘,我在这里。”   景玥公主慢慢将眼神移了过来,虽然景玥公主眼里无光,可是九歌却看到了里面是含着泪的,景玥公主酝酿了一会儿,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九歌的手,九歌会意,回握了一下九歌的手,半晌后开口道:“颠簸了一路,你们也早点歇着,我去吩咐厨房做些吃的。”   谢子玦挽住景玥公主的胳膊,“娘,你就别劳心了,有我在呢,怎么能让你们两个累着。”   “好。”景玥公主在下人的搀扶下回了房间,九歌一脸愁容,谢子玦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娘的眼睛一天比一天糟糕了,前些年还能看见东西,如今怕是……”谢子玦的意思不言而喻。   九歌皱眉,问道:“为何不救治?淳修不是精通医术吗?”   谢子玦单手负于身后,背对着九歌,“娘的眼睛……无人可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心则乱   谢子玦眉心微低,略带愁容,沉默半晌才缓缓回身,面带笑意,“你先回房休息着,这些事情待我以后慢慢告诉你,可好?”   九歌抿抿唇,乖乖点了点头,“好。”   谢子玦看着九歌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房间,他眉头渐渐锁紧,景玥公主的眼睛无人可治,当时嫣姬的事情对景玥公主的影响太大了,她为了眼不见为净,便亲手剜伤了自己的双目,从此不见世间人。   大雪未化,太阳也只露出半边脸,天地间有些阴寒,九歌躺在床榻之上,久久不能入睡,虽然现在她嫁给了谢子玦,也得到了皇上的赦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是慌慌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她坐起身子,扯过一个小被,轻轻捶着隐痛的膝盖,屋子里充斥着淡淡的桂花香,九歌脸上浮现笑意,“既然现实安稳,就不该忧心未来,许是我多想了。”   夜色渐深,九歌恍惚从梦中醒来,只见谢子玦单手支着脑袋在桌子上睡着了,九歌悄声下床,从一旁取了件披风轻轻为他盖上,然后坐到一旁静看着谢子玦疲惫的眉眼。   谢子玦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抿唇一笑,“你醒了?”   九歌扯了扯谢子玦肩上欲落的披风,柔声嗔道:“为何不去床上睡?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办?”   谢子玦轻捏着九歌的手,摇摇头示意无妨,“我怕吵醒你。”   九歌眼含笑意,缓缓走到谢子玦身后,轻轻揉着谢子玦的双肩,“看你的眉眼就知你定是疲累得很,万事都有个度,自个儿的身子还是得自个儿疼啊。”   谢子玦没有说话,只是轻拍了拍九歌的手,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眸,眉间也放松了许多,九歌边揉着肩边说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恍若一场梦,有时我会在想这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你就会消失不见。”   谢子玦睁开眸子,心里一紧,他回过头将九歌拉到一旁坐下,“是我让你担心了。”   九歌摇摇头,“我一直以来就惯会胡思乱想,只是觉得……只是觉得……”   “小九,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嫁给我后悔吗?”谢子玦目光坚定又带有渴望。   九歌鼻头一酸,“小九无悔。”   “傻瓜,我哪里舍得离开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你饿不饿?让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九歌摇摇头,“我不饿,我在想我们该如何让娘心甘情愿跟我们一起回去。”   “这个办法有倒是有,只是实行起来有些困难。”   “哦?是什么?”   “就是……”谢子玦唇边勾起一笑,“就是让你怀上孩子。”   九歌脸色微红,低垂着眉眼,“这……这叫什么方法。”   谢子玦看着九歌羞涩的模样,心里更是喜欢,脸上却是一本正经,“我娘她早就想抱孙子了,若是你有了身孕,她势必会考虑你的感受,到时候你和我娘说几句,劝说一下,然后再让我爹前来请罪,一切皆大欢喜。”   “你……你说的倒是容易,孩子又不是说有就有的。”九歌依旧低着头。   谢子玦凑到九歌眼前,笑道:“是啊,我们都还没圆房呢,怎么会有孩子?”   九歌半推半就,谢子玦心里一软,将九歌横抱起,轻放到床榻上,低头看着九歌瑟缩发抖的眼睫,他覆在其耳畔低声道:“别怕,我会轻一些。”   谢子玦的唇轻轻扫过九歌的耳垂,九歌身子一震,忽然小腹涌过一阵急流,莫非?   谢子玦刚要去吻九歌的时候,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我……我……我好想来那个了。”   谢子玦皱紧眉头,九歌暗叫不好,莫非是生气了,可是她实在是不方便啊,没有想到的是谢子玦立刻起身,坐到一旁,去把了一下九歌的脉,满脸紧张,语带担忧,“你怎么样?有没有很疼?”   九歌有些呆愣,眨了两下眼睛,轻轻摇摇头,“不疼。”   谢子玦从一旁扯过被子盖在九歌身上,然后试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熬   药。”   九歌的嘴半长着,还没有说什么,谢子玦就一溜烟不见了,弄得九歌稀里糊涂的,她不禁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把你赶出去的呢。”   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一声叩门声,想来应该不会是谢子玦,她慢慢走下床,取了披风穿上,缓步来到门前将门打开,她眼睛一亮,“娘?你怎么来了?快些进来。”   九歌搀扶着景玥公主坐下身来,赶紧倒了杯热水递给景玥公主,景玥公主接过杯子,慈笑满面,   “你们大婚我也没等去看一看,还要你们大老远的赶到这里来。”   “娘,您这是什么话,我和子玦理应过来看您的。”   景玥公主摇摇头,“你肯嫁给子玦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子玦能娶到你也是他的福分,我眼睛不好,腿上也有隐疾,不能够帮你们什么,这些话我当着子玦的面是断然不会说的,现在有了你,我也有个可以说话的可心人儿了。”   九歌抿唇一笑,想了想还是说道:“娘,这西坞实在是冷得紧,寒气太重,不如……”   “就知道子玦会让你劝我。”景玥公主语气温和,面上没有丝毫怨怒。   九歌摇摇头,拉过景玥公主的手,“娘,不是这样的,一来子玦确实想让您回京,二来爹的身体没有那么硬朗了,这第三……是不想我和子玦的孩子没了祖母。”   景玥公主闻言,立刻喜颜悦色,“真的?你有身孕了?”   九歌愣了一秒,知道景玥公主是会错意了,可是看她那样高兴,竟然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下,之后再也没说话。   “怪不得我见子玦刚刚去了药库,这样大的事情为何不早些说出来。”   九歌有些心虚,手心里冒着虚汗,“我……我是在大婚之前……总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没敢说。”   “这又有什么的,子玦看上的,必是极好的,更何况是你,我这就回去找人做一些衣裳,你快些到床上去,你看你身子虚的,手心都出汗了。”   明明是心虚。   九歌看着景玥公主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母子两人行事果然都一样,哎,这下好了,这个谎该怎么去圆?”   谢子玦熬好药以后,立马就回到房间,看到九歌坐在凳子上,连忙将药放下,“你怎么能坐在这里,快上床歇着去。”   九歌满面愁容,双手托腮,叹了一声又一声,谢子玦忙坐下身来问道:“怎么了?”   九歌抿抿唇,“刚刚娘来找过我了,然后……“九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谢子玦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谢子玦态度平和,”无妨,我不会让你被拆穿的。”   “可是万一被发现,娘会很伤心的。”   谢子玦拍了拍九歌的肩膀,“傻瓜,你又不是一辈子都不生孩子了,早晚会怀上的。”   “可是时间很紧啊。”   谢子玦见九歌认真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现在就让你怀上。”   九歌白了谢子玦一眼,“都怪你出的馊主意,害得我刚刚就一下子想到那里,做了个顺手推舟,这下可好了。”   谢子玦端起药碗,“不用考虑那么多,孩子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先把药喝了,这药是暖身的,喝了我陪你安歇。”   “哦。”九歌乖乖接过药碗,一点一点喝下去。   谢子玦笑看着九歌,上一次她来那个谢子玦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私下好不容易从傅淳修口中逼问出来,知道女子来葵水会腹痛,所以在药库里早就备好了药,以备不时之需。   “干嘛那样看着我啊。”九歌放下药碗,说道。   “因为你好看。”   九歌默不作声,唇边隐隐含着笑。   谢子玦牵着九歌的手,来到床边,扶着她躺下,他穿着衣服躺在九歌一旁,“睡吧。”   九歌皱皱眉头,问道:“你还要出去吗?”   “嗯,有些事要办,快些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九歌忽然将被子盖在了谢子玦身上,她揽过谢子玦的脖子,十分依恋,“可以不走吗?”   谢子玦微微一愣,没有想到九歌会对他这样依赖,有些受宠若惊,他抚弄着九歌的头发,“你放   心,在你醒来之前我一定回来。”   九歌将脸埋进谢子玦的胸膛,没多久,谢子玦就感觉到了湿意,他立马松开九歌,只见她双眼红红,脸上还挂着泪水,他心底一疼,“怎么哭了?”   被他这么一说,九歌的泪水更是止不住了,一个劲地往外流,“怕你终有一天就不回来了。”   “傻瓜。”谢子玦抹去九歌眼角的泪,“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你安心呢?”   他顿了一会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似的,“我出去是去见皇上。”   “皇上?”九歌瞪大了眼睛,皇上怎么会在西坞。   谢子玦压低声音说道:“这件事情只有你,皇上,和我三人知道,皇上微服私访西坞,目的还是南国奸细。”   “你是说西坞也有?”九歌问道。   “你还记得上一次我带你来西坞,我和煜衡被困藤子山的事情吗?”   “记得。”九歌点点头。   “当时的那封密信恐怕你也察觉到不对了,不然也不会来藤子山救我,那封信就是这里的那些人安排的,至于是谁,我还没有查清楚。”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而你对他们却一无所知。”   “那倒不至于,他们的头目一直潜藏在京城,而且渐露风头,我心中已有人选,只是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我一直瞒着你,一是怕这事给你找来杀身之祸,二来是怕你一时冲动直接去找那人。”   九歌闻言,头嗡地一响,正对上谢子玦的眸子,“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我认识?”      ☆、充满诡异Bug的一章   谢子玦微微失神,九歌隐约觉得谢子玦知道些什么,可是不知该如何发问,也就静静等着谢子玦开口。   “这些事情你不必忧心,我来考虑就行。”谢子玦及忙打断九歌的试探。   谢子玦平日里很少有不冷静的时候,可是面对九歌时他就会变得紧张得很,万事考虑周全,正因为关心则乱,九歌很容易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破绽,却也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微微点头,依偎在他怀中,慢慢合上双眸。   谢子玦走了许久,九歌依旧未睡,她慢慢睁开眼睛,瞧着有些空荡的屋子,身上竟然有些凉,她轻叹了一口气,坐直身子,觉得待在屋子里实在是无聊得很,便穿上了衣服,踏着雪在院子里漫步。   不知不觉九歌走进旁院,忽然她停住步子,眉间一紧,面前的屋子虽上着锁可是屋里却隐有烛火闪过,九歌莲步上前,她将整个身子靠在墙上,手心捏紧,屋里时不时会传出声音来,九歌听不太清楚,不免有些慌张。   门里忽然传来砰地一声,九歌心底一惊,脸上闪过淡淡惊慌,她提高声音说道:“屋里是什么人在作怪?”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整个天地间只剩呼呼的风声,九歌背后一阵阴风袭过,她微微探出头,透过窗户纸隐约能够看到屋子里有些飘忽的影。   这世界上莫非真的有鬼?   九歌刚想伸出手去捅破窗户纸,肩上就一沉,一双手按住了她,九歌毕竟是个女子,心中多少有些害怕,心头一下子揪紧,头上也出了一层冷汗。   “小九。”   谢子玦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九歌如释重负一般,缓缓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温和许多,“回来了?”   谢子玦的目光越过九歌落在屋里,轻轻皱着眉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安,不过稍纵即逝,面上很快被笑容取代,“外头冷,同我回去吧。”   九歌瞟了一眼屋子,回过头淡淡一笑,轻声“嗯”了一下,谢子玦牵起九歌的手,不知是九歌的错觉还是她太过敏感,总觉得谢子玦的步子快得很,想尽快将她带离这个院子。   九歌回到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反倒是谢子玦倒头就睡了,她背对着谢子玦思考着这一连几日发生的事情,谢子玦对她的感情毋庸置疑,可是只要一问到和皇位有关的问题谢子玦就会习惯性地搪塞过去,也许谢子玦不知道九歌早已看透他的心思,皇上既然能够不远万里来到西坞找他,可见他与皇上的关系不一般,若说他对皇位有觊觎,九歌隐约是不相信的,一个人可以将心事藏住,可是他藏不住眼睛里的情绪,九歌每每观察谢子玦的眼睛,都能发觉里面暗含不一样的情绪,他一直再说日后会将一切都告诉她,可是九歌深知这句话的背后必定不简单,要说出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看来那间屋子里一定有什么秘密,要想个办法进去看看。   “怎么还不睡?”   谢子玦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九歌身子一震,谢子玦将九歌的这一小动作收入眼底,心里有些不适,却依旧平静地说道:“你本来就少眠,快些休息吧,要不要点一些桂花香?”   九歌没有回身,不知为何她忽然怕看见谢子玦的脸,淡淡答道:“这就睡了,你也睡吧。”   “嗯。”谢子玦伸出手,想去拍一下九歌,可是忽然心里没了底气,他捏了捏拳头,缓缓将手收回,半晌后,他缓缓起身,离了房间。   九歌听到扣上门的声音,心里忽然有些堵得慌,鼻间有些酸涩,她翻过身来,手指覆上谢子玦刚刚躺过的地方,还留有余温,只是屋子里空荡荡的,九歌有些失落,她将手缓缓收回,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被子,双腿蜷缩着,膝盖又开始隐隐的疼了,再加上小腹上的不适,九歌几乎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起身,九歌就被下人告知谢子玦一早就去了江都,连句话都没有留给她,九歌昨夜本就心气不顺,眼下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更是不平,但更多的却是无奈与心酸,自古言女子无才便是德,九歌虽不认同这样的说法,可是嫁给谢子玦以后,她的心态渐渐变了,开始万事以谢子玦为重了,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九歌万事不过问,只是觉得不应该去为他添乱,可是不说不代表一切都没有发生,日积月累矛盾会越积越多,最后爆发时,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谢子玦离开的三日后,九歌躲过众人耳目,来到那间屋子前,现在是白日,院子里虽然有些空荡,可是不似前几日夜里的阴寒,她也壮了胆直接上前拿东西撬开了锁,锁坠地的一瞬,门呼啦一下就开了,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九歌紧紧捂住嘴巴,将地上的锁捡起放进袖中,缓缓走了进去。   谢子玦其实并没有去江都,而是在西坞城南客栈住下,九歌对他有了防备,这令谢子玦有些慌神,他不知道该如何隐瞒九歌,也不知该如何告诉她,既然前后都是死路,那么他只能选择暂时逃避,也许时间一长,他会慢慢想通吧。   “子玦。”一声叩门声传来,谢子玦还未起身,来人就推门而入,看清来人面孔,谢子玦忙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皇……”   皇上的脸色一变,谢子玦忙改了口,“黄公子。”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坐下身来,谢子玦也缓缓坐下身来,问道:“莫非黄公子是有眉目了?”   皇上微微一抿唇,看向谢子玦的目光里带了打探,“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谢子玦摇摇头,一笑,“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黄公子的眼睛,既如此,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皇上微微皱眉,冷言道:“我既然能给她无上的荣耀,自然也可以让她一落千丈。”   谢子玦嘴角微翘,并未多言,只是轻轻抿了一口茶,静静等着皇上开口。   “你几时回京?”   “公子,我并不想回京。”   “哦?”皇上口气中并没有不悦,谢子玦接着说道:“小九的性子皇上是知道的,生性洒脱,朝堂之事也不是她可以决定的,所以我恳求公子答应我一件事情。”谢子玦跪在皇上面前,低垂着头,毕恭毕敬。   “说。”皇上语气依旧平淡。   “求皇上答应我在解决完这件事情以后,准许我和小九归隐山林。”   皇上盯着谢子玦看了许久,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可惜,“既如此,我也不便强求,只是苍昭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和她解释。”   皇上的话语仿佛珠玉落地,一句一句敲在谢子玦的心上,每一下都是碰触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半晌他才起身,坐到凳子上,紧抿着唇,似乎想了很久才想好怎么答。   “我并不打算告诉她。”   皇上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你的意思是一辈子都不告诉她吗?”   谢子玦低垂着眉眼,眸子深黯不见底,“告诉她只是徒增伤感罢了,这些事情我可以替她扛着。”   “哦?你觉得你可以瞒她一辈子吗?以她的聪明恐怕就算是你也瞒不了几时吧。”皇上边说边观察着谢子玦的变化。   “我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可是能瞒一时就多瞒一时。”   皇上轻笑,“没有想到子玦你竟然变得如此糊涂。”   “遇见她以后我就没有聪明过。”   “哎,这些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去吧,我也不管了,只是有一点,莫负了她对你的心,九歌对我来说不仅是臣也如女儿一般,谁也不得伤她。”   “是。”   “此次前来我不能待太久,若是待久了,京城那边必定会起疑,若是出了乱子,后果不堪设想。”   谢子玦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到皇上手中,“这封信还烦请公子带给煜衡。”   皇上接过信来,低头看了一眼,问道:“你打算将一切都告诉他?”   “煜衡也该长大了,若是一味依赖我,终究是会误了前程,我不想他日后后悔。”   “你不必担心,他还年轻,日后的路还长,对了,几日后,秃发纥褚要进京,到时就顺手推舟。”   谢子玦再次拿起茶杯,这次直接将杯底的茶水一饮而尽,一种苦涩在嘴里盘旋,“若是她不   答应,我这里还有一步棋,这步棋可以置她于死地,公子若是想用我可以将这一步棋奉上。”   皇上凝视前方好一会儿,才用冷冷的语调说道:“朕的江山若是毁在一个女子手里,岂不真   的就是红颜祸水了?但她只担得起祸水二字!”   谢子玦看见皇上渐渐清冷阴戾的眼神,才缓缓回过神来,九五之尊终究是高高在上的,任何   人都不能触碰他的政权,君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此章有鬼。   九歌站在屋子中央,怔怔地看着堂上摆放着的一件战袍,眸子里瞬间氤氲着泪光,几乎是瞬间九歌心底一颤,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就只是凝视着那件战袍,那是叶白苏的,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刹时间九歌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地,她吞咽着口水,双手冰凉,可却也比不过心底的苍凉,那件战袍上依旧能看到当年叶白苏的英姿飒爽,但是如今却被摆放在了他的灵位之上,为何?为何谢子玦会有这件战袍,而且还特地为他立了牌位。   九歌胸口闷得慌,一时之间难以喘息,她垂下羽翼般的眼睫,晶莹的泪水如玉坠落,一滴一滴打在手背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扶着一旁的桌子,艰难地站起身来,细看了一眼战袍,然后一声不吭地离了屋子。   “给我备上一匹马,我要去江都。”九歌是说做就做的性子,既然新中村了这么多疑问,她是不会再糊涂下去的,起码要问个清楚。   丫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九歌见其如此,便知她有难言之隐,“怎么?你家少爷难不成还不许我出门了?我去见自家夫君应该没有错吧。”   “少夫人……其实……少爷并没有去江都。”   谢子玦正在屋子里和皇上下着棋,兴致正高时,房门一下子被人给生生踹开,他扭过头去,只见是九歌,他有些慌张,一下子将棋落下,皇上轻笑着摇摇头,“你这步棋可算是大错特错了。”   九歌气鼓鼓地走了进来,完全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直接将谢子玦硬拽出了屋,谢子玦满头雾水,却又一细想,似乎是自己做错了,不应该躲着她,也就顺着她的脾气了。   “我有事情要问你。”九歌语气不顺,谢子玦看出她的不对劲,将她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柔语道:“这外头风这么大,你也不知道多穿些,万一染了风寒又要吃药了,你最怕苦了。”   九歌仰头看着谢子玦细致的眉眼,心里忽然打了退堂鼓,她藏在袖子中的手莫名一紧,还是开口说道:“我有事情要问你。”   谢子玦打落九歌发间的一片枯叶,淡淡笑着,说道:“嗯,你说吧,我听着。”   九歌一下子垂下眉眼,嘴巴半张着,半晌才抬起头看向谢子玦,“那间屋子,我去过了。”   虽然简简单单只有八个字,可是一字一句都敲在谢子玦的心头,他忽然眼底闪过慌张,不知如何自处,九歌看到这样的谢子玦忽然有些于心不忍,补了一句,“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谢子玦声音低沉,“没有。”   九歌忍着泪,继续问道:“那件战袍又是为什么?”   谢子玦看向九歌,却见她的目光一下子躲闪到了一边,他心里一酸,“我无从解释,你先回去吧。”   九歌看着谢子玦缓缓转过身去,却久久不迈进房中,她胸口囤积的情绪一下子爆发,泪水缓缓落下,“子玦,你说过让我相信你,对不对?这些日子一来我一直在等你开口对我说,不管是什么我都会选择相信你,可你却偏偏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路,我可以等你,但是我等不了一辈子,你在躲我我知道,我有血有肉感受得到,但是子玦,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就如同今日,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今日我没有进去那间屋子,你是不是就不会告诉我你和……苏……叶白苏认识。”   谢子玦捏紧拳头,依旧不言。   九歌忽然觉得谢子玦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她低下头,“如果是我做错什么,你告诉我好吗?”   谢子玦知道九歌是什么样子的人,让她如此低声下气去和人说话简直就是不可能,此时此刻她却为了自己做到如此,他心里一软,缓缓转过身去,,却见九歌已经下了楼,他站在上面,看着那抹白影渐渐消失在眼底,忽然苦笑一番,“小九,如果我知道该如何告诉你一切就好了。”   一连几日过去了,九歌还是没有见到谢子玦回来,年末已经悄悄来临,九歌辞别了景玥公主,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马车停在西坞城门外,她掀开帘子看着空无一人的身后,一切光景都在倒退,她缓缓将帘子放下,靠在软垫上,自己捶着仍旧发疼的膝盖,想到此前谢子玦在这辆马车上轻轻揉着她的膝盖,就恍若一场梦一般,九歌本以为嫁给谢子玦以后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没想到这日子是越过越艰难,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向她敞开心扉呢?   九歌想着想着,脸上渐渐湿了半边,她抬起手去抹掉,自从嫁给谢子玦以后,九歌的泪是越来越多了,一抹苦笑在她脸上渐渐蔓延开来,她靠在身后,闭上了有些疲累的双目,身上本就乏得很,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马车行了许久,忽然停了下来,九歌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一抹黑影在眼前闪过,刚想开口她就不省人事了。   身上传来火辣辣的疼,九歌睁开双眼,只见自己的手脚已被绳子捆住,脑海中第一个想法就是“她被人劫了”。   九歌看着四周,这是一间小黑屋,只有左上方有一个小窗户,屋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小虫子的叫声,九歌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开始细心分析现在的情形。   她坐在回京的马车上,然后由于忽然感到很累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再次醒来时看见了一个黑影,想必那个就是劫她的那个人,只是好好的她为什么会被人劫呢?   九歌一下子想到马夫,能对自己下手的似乎只有马夫了,只是马夫是谢子玦府上的,谢子玦那样谨慎的人,绝对不会用信不过的人,所以马夫的嫌疑排除,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了,或者她得罪过什么人,可是……   忽然一个人闯进了九歌的脑海中,“难道是皇后?”   九歌话音刚落,就传来了解锁的声音,她赶紧闭紧了眼睛。   两个男人缓缓走了进来,九歌借着窗外的微光,眯缝着双眼,打量起两人,站在前面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人,一脸横肉,身后的那个有些瘦削,看他谄媚的样子,前头那个胖子应该是他的主子,忽然胖子的视线朝九歌投来,九歌赶紧闭上双眼,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说实话以九歌的武功,对付这两个人绰绰有余,可是九歌只要一想到害她的人可能是皇后她就来了兴趣,想要再陪两人玩一会儿。   瘦子看了看胖子的眼神,往前凑了凑,“大哥,你说这小娘子该如何处理?”   胖子斜着眼看了一眼瘦子,便知他心中的想法,十分不屑地一笑,“平日里你吊儿郎当就罢了,这一单你要是再给我搞砸了,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瘦子闻言,立刻将话语收回,慢慢往胖子身后退了退。   胖子打量着九歌,九歌虽闭着眼睛,可仍能感觉到面前两个男人恶心的眼神,不免心中有些作呕。   “这娘们可是大人亲自吩咐的,所以不可伤了她,一日三餐不可断,而且还要上好的饭菜伺候着,一切等大人来了自有决断。”   “是。”   “走,去看看另一个房间的人。”   “是。”   九歌待两人走了以后,她才睁开眼睛,既然两人口口声声喊那人为大人,想必是位男子了,若是和皇后有关,那就一定是恒王了。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九歌的猜测罢了,若是皇后和恒王的话还好说,九歌有办法逃脱,但若是她不熟悉的人,九歌就真要琢磨一下这步棋该如何走了。   “你这步棋走的可真是失败。”皇上瞅着愁眉苦脸的谢子玦笑道。   谢子玦叹了一口气,“我想要解释,可是又不想她多想,想着我若是将一切都解决完了以后,再告诉她也不迟。”   皇上拿起一枚白棋轻轻落下,一抹得意之色在皇上脸上闪过,“这种事情你就没有我懂得多了,女人最想要的不过就是表面的那些东西,她要的是看得见的东西,比如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是你的一个动作都可以让她心生欢喜,所以你一味躲避着她,她肯定会多想,九歌虽然性子爽朗,可是现在你们二人是夫妻,有哪个相公将自家夫人冷落在一边的,你试想一下,假如你是九歌,你会怎么想,她来找你不过是想听你一句解释,所以我好意提醒你一下,莫要失去后才开始追悔,就像朕……就像我当年那般。”   谢子玦揉弄着手指,看了一眼棋局,此刻黑子败局已定,但是也是两败俱伤的场面,他一下子看明白了皇上的意图,抬头看向皇上,皇上唇边挂着笑,将一枚白子拿起退了一步,黑子立刻就又有了生机,“双方都退一步,便不会两败俱伤了,怎么样?今日这一局认输吗?”   谢子玦淡淡一笑,拱手道:“臣心服口服。”      ☆、夏庄沈傅   夜渐渐深了,九歌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那两个人不是说要好生伺候着她吗,如今怎么连口饭都不给她送,果不其然,没多时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九歌眯眼一看,是那个瘦子,手里提着个食盒,他瞥了一眼九歌,“还真是能睡。”话毕便将饭菜端出,悄声离开了。   九歌等瘦子离开后,赶紧三两下将绳子挣脱,迫不及待上前,可是刚吃了没几口九歌就尽数吐了出来,这分明就是馊了的饭,她皱着眉头,可是肚子又实在饿得慌,于是她硬着头皮将饭全部咽了下去。   寂静的夜总是难熬的,九歌靠在墙上,没多久就开始反胃,果真馊了的饭不能吃,她强忍住不适,往墙角缩了一下身子,冬天本就冷,再加上九歌体寒,没多久她就有些扛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没等到那个所谓的“大人”来,她就先成死人了,九歌仰起头看了看那个小窗,乌七八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想必外面连月光都没有,她撑起身子,慢慢摸索着,忽然摸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可是再一摸竟然有些粘湿,她放到鼻子下嗅了一下,分明一股子血腥气,九歌试探着去戳了一下眼前那个毛绒绒的不明物体,只听见闷哼一声,九歌这才惊觉,这是一个人。   九歌知道这人一定是受了重伤,赶紧问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九歌摸索着,这人身量不长,是个孩子。   “你等我一下。”九歌摸到孩子的手腕,替他把了一下脉,好在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她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在孩子身上,孩子微微挣了挣双眼,眸子里含着不安,九歌虽看不清孩子的样貌,但知他一定十分痛苦,九歌想了想,将孩子轻轻扶起,却发现这孩子身上没有半点肉,几乎只剩下骨头了,心中不免有些心疼,她让孩子靠在自己腿上,缓言道:“不要害怕,我也是被抓进来的。”   “娘。”孩子低声呢喃了一句之后就昏睡了过去,九歌将孩子的头发抿到一边,却发现孩子的发丝已经与血肉相连,脸上满是伤痕,九歌心中有些刺痛,什么人竟然狠毒到这种地步,连孩子都不肯放过。   白天并未发现这个孩子,一是因为黑,二是因为这孩子太过安静,身上这么多的伤,一个大人都很难扛过去,这孩子是如何忍受的呢?   九歌轻拍着孩子的身子,迷迷糊糊地听到脚步声,她立刻惊醒,将孩子放到隐蔽的墙角处,自己则靠在距离较远的地方,眯缝着双眼,不多会儿,一个身披黑衣脸戴面具的人走了进来,看身材不像是个男人,胖子紧随其后,挑着个灯,一脸谄媚,“大人,您要的人我给您带来了。”   “很好,她睡了几个钟头了?”   “回大人,从抓回来到现在没有醒过。”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饭,又见旁边被解开的绳子,目光有些阴冷,“你以为一根绳子就能困得住她?”   “是是是,小的欠考虑了。”   九歌闻得此人声音后,心里立刻打起了鼓,听声音竟然辨不出此人是男是女,而且既不是皇后也不是政王,九歌正疑惑时,那人的目光陡然转向墙角,九歌心里暗叫不好,立刻重咳了起来,果然那人的目光立马又回到九歌身上,他缓缓靠近九歌,停在离她只有一步远的位置,只是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那个胖子随后也屁颠屁颠溜了出去。   九歌松了一口气,赶紧走到墙角,将孩子抱起,“好险,万一被他发现了可怎么办?”   “娘。”那孩子又迷迷糊糊叫了一声娘,九歌看他实在可怜,却无能为力,只能叹气,过了没多久,孩子缓缓睁开眸子,九歌只见他眸子清亮,虽然面上的伤有些可怖,可九歌并不反感,细声问道:“你醒了?”   孩子并没有言语,只是伸出手来敲了敲地面,九歌不解,皱着眉头,那孩子一个劲地敲着地面,   九歌这才恍然大悟,立刻将孩子轻轻放下,摸索着地面,果不其然,其中一块是空的,她将上面的杂草扒拉到一旁,顺着纹路,将木板掀了起来,底下有些亮光,原来是个地洞,九歌心中大喜,瞅了瞅孩子,“我们有救了。”   那孩子面上难得有些喜悦,瞅着九歌,眸子里却多了一分他那个年纪不该有的哀愁,他摇摇头,“你走,我留下。”   九歌不解,走到孩子一旁,“你在说什么?”   “我在等我娘,你先走。”   九歌皱着眉,“可是你的伤。”   “他们不会杀了我。”孩子哑着嗓子说道。   九歌咬咬唇,心想着她先出去,然后再找人来救孩子也不迟,她拍了拍孩子,“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话毕,九歌直接跳下地洞,抬头看了一下,很快顶上就被那孩子给盖上了,九歌叹了口气,顺着亮光往前走,可是越走心里越觉得不对劲,那毕竟是个孩子,万一被他们发现,肯定以为是那个孩子将她放走的,那岂不是又要受伤,九歌思及此,立马折返了回去。   可当她回到那里,哪里还有孩子的踪影,她立刻惴惴不安起来,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出去搬救兵,地洞又黑又潮,九歌摸索着,好不容易钻了出来,此时天已经有些微亮了,重见光明令她感激涕零。   来不及多想,她就开始寻觅救兵,她看了看四周,此时她身处一个小庄前,也不知自己是在西坞还是在京城,远处庄里已经有人家生起了火,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庄子里走,庄子里静悄悄的,仿佛没什么人似的,她敲了几家门没有一个出来的,最后她瞅见一个娃娃,赶紧上前去,可是还没走过去,那娃娃的娘亲就一把将那娃娃揽进怀中,无情地扣上了门,九歌愣在原地,这庄上难不成就没有什么正常人了吗?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忽然,背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九歌缓缓转过身去,突然一怔,这不是沈傅傅老先生吗?陈王爷不是说他已经过世了吗?   沈傅起初也是一愣,随即窝着腰上前,一把拉住九歌的手,“莫非你是慕容的徒弟九歌?”   九歌点点头,看了一眼沈傅,几年不见,竟成了这般模样,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腰也驼了,背也弯了,她眼含着泪,“傅老,您怎么会在这?”   沈傅咳了一声,“我这身子骨啊,已经不行了,走,别在外面说了,进屋吧。”   九歌跟着沈傅走进一家医馆,看来还是丢不了老本行,她坐在桌前,瞅着沈傅端来一杯热茶,她立刻接过,“傅老,您快坐。”   沈傅坐下身来,问道:“慕容近来身体如何?”   九歌摇摇头,“没有傅老的药,师父的身体根本撑不了太久。”   沈傅皱眉,“我让修儿前去,难不成他没有给他配药?”   九歌闻言,看向沈傅,“修儿?”   沈傅唇角一弯,“修儿是我收的义子,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就让他去替我。”   九歌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莫非是傅淳修?”   沈傅见九歌的样子,便知傅淳修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笑笑,“修儿不善言语,想来这些事他也懒得提及,不说这些了,你为何会来这里?”   九歌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她将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通通告诉了沈傅,沈傅闻言眼中愁丝深重,“你嫁给谢子玦是你心甘情愿的吗?”   九歌点点头,但总觉得沈傅有什么话要说,可是他没有再言语,九歌也就不再多问,“傅老,这庄上的人为何都不出门呢?清冷得很。”   傅老叹了口气,“自从前些日子庄上莫名其妙丢了孩子之后,就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什么什么人专门抓小娃娃,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有人说是后山出了妖怪,所以也没有人敢出屋了。”   “孩子?”九歌忽然想到小黑屋里的那个孩子,急忙问道:“这庄上一共丢了多少孩子?”   “前后加起来有七八个了。”   九歌眉头越皱越紧,傅老见她异样便问道:“怎么了?”   “傅老,我可能知道那些孩子的去处。”   谢子玦将皇上送走后,立马有人向他报告,“公子,你说现在怎么办?”   谢子玦捏着拳头,“夫人现在人在哪里?”   “在夏庄傅老先生那里。”   “备马。”   “是。”   谢子玦马不停蹄赶到夏庄,可恶,他前一秒还在想要慢慢折磨那人,现在看来不必了,快刀斩乱麻,竟然敢动他的女人。   九歌刚想起身离开,就听见砰地一声,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某人紧紧圈入怀中,沈傅也是略微一怔,随即立刻别过身子,离开房间,给小两口腾出空间来。   九歌闻到熟悉的气息,心里忽然有些酸涩,她慢慢抬起手,轻轻拥着谢子玦,话一出口竟然都是带了委屈,“你怎么现在才来?”   谢子玦紧紧抱着九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当中一样,声音发颤,“还好你没有事,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好好照顾你老婆,别让别人欺负了去。   ☆、步步紧逼   谢子玦拉着九歌的手坐下身来,将她额前散乱的发别到耳后,“小九,是我让你受苦了。”   九歌摇摇头,“我没有事,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夏庄有我的人,况且你是我的夫人,你的行踪我怎会不知?若是不知我这夫君岂不是当的很失败?”   九歌抿唇一笑,心中似乎囤积了许多话要说,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她静静感受着谢子玦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时间若是能够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若是他们没有牵涉到那些阴谋诡计当中该多好。   “子玦,我回京的路上被人劫持了,那人是皇后的人吗?”   谢子玦眸中暗沉,“是她背后的人。”   九歌进一步试探,“恒王?”   谢子玦摇摇头,“恒王与皇后不过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皇后身上。”   “子玦,我想知道从假皇宫回来后我昏迷的那几日发生的事情,我一直觉得不安,你一定在瞒着我什么事情,对不对?那场大火死了那么多人,为何皇上不去追究,太子现在身在何处?沁儿……沁儿她为何又留在那里?还有……我爹。”   终于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谢子玦知道现在是想瞒也瞒不住了,他只能尽力去挽回,“小九,我说过我不会瞒你任何事情,但是唯独这一次,你听我的,不要管不要问不要去猜,就静静守在我身后,事成之后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九歌本来就心存疑问,听见谢子玦这样说,心里更加难受,“子玦,你我成婚已经有一些时日了,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无需这样的猜测,可是现在呢?你处处提防着我,事事隐瞒着我,你觉得这样子我会心安吗?且先不说你我是夫妻,就算是朋友,也该是以心交心的啊,我明白你身上有着重任,其实不难看出你是皇上安插在太子身边的眼线对不对?我心中虽然明白,可我从来没有质问过你,可是你此前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想要的是皇位,你想要的真的只是皇位吗?你说京城内有南国的奸细,仅凭这一条,完全就可以将我们苍家满门抄斩不是吗?我娘是南国的公主,我是我娘的女儿,那是不是你也要将我杀死去效忠你的皇上呢?”   九歌正在气头上,完全不去顾虑自己话语背后的深意,谢子玦听到九歌这样说,除了无奈,更多的反而是心疼,可是他不敢保证他把一切都告诉九歌后,九歌还能如现在一般待他,他怕,怕九歌会离开他,所以他不能冒这个险。   “小九,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只是……”   “你只是怕我知道真相以后会离开你对不对?”九歌质问道。   谢子玦瞪大了眼睛看向九歌,“你……”   九歌苦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会老老实实等你把真相告诉我吗?你以为我自己不会去查吗?我只是一直在等,等你亲口告诉我,可是你没有,你连这点最起码的信任都不给我。”   谢子玦紧抿双唇,额上布满细汗,“你知道多少了?”   九歌缓言道:“自从一开始,你在宫中为了救我而涉险中箭,我便开始找人从中调查,你一步步逼退我的防线,离你越近我就越发觉得你身上的不简单,在朝中你招揽的人都不是你爹手下的人,而是一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那时我渐渐明白,你和太子走的那么近,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毁掉他,起初我也以为你想要的是皇位,可是自从上次去西坞巧遇前太子,我才知晓你真正要辅佐的人是他,皇上的意图不言而喻,太子的身份我虽不是很清楚,可是与南国脱不了干系,对吧,甚至说太子根本就是皇上的一颗棋子,目的就是利用他牵扯出在京城所有的奸细,而至于前太子,若是皇上真的只是看重绵延子嗣这一点的话,恐怕他也活不到今日了,而且你与礼部兵部的往来甚密,而这些人都是此前辅佐前太子的人,你说让我如何不去怀疑,若说仅凭这几点的话,似乎还不够,可是你手里还有一个沈子仪,江都第一美人的名号恐怕也不是白来的吧,沈家与皇后是什么关系所有人都知道,你偏偏选择和沈子仪结交,又是为什么?沈子仪的妹妹和煜衡又有婚约,而恰好苏荏又是沈子仪的门客,苏荏又与妁泱情投意合,你这一步步棋下的可真是精巧,我不知道你在其中还牵涉到了多少人,我也不知道我身边是不是也有你的人,但是子玦,越靠近你我就越觉得陌生,要说之前我不接受你的情意,是因为和叶白苏的婚约,而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我的心却开始退缩了,子玦,你究竟是谁?你步步为营,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是不是连我也只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甚至说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带了意图的,对吗?”   谢子玦从来都没有想到九歌的心里竟是这样想他的,如今九歌将事实全部说出,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他竟没有半点辩解,因为似乎连辩解都像是狡辩,他紧握着双拳,眸光暗了下去,“小九,我的心,你可知?”   九歌别过目光,眸子里含了隐隐泪光,“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好好想一下了。”   “小九,你问问你自己的心,我对你,是利用还是真心的,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夏庄吧,外面的一切交给我,解决完一壶,我会回来接你的。”   九歌听着谢子玦起身离开的脚步声,一声一声踏在她的心上,房门扣上的那一瞬间,她的双腿忽然之间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顺着脸颊滑下,心上传来阵阵刺痛,她本以为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也许事实并没有这么残酷,可是现如今他连解释都没有,本来若是他说一句事情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子,她就会放下一切芥蒂,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子玦,我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了,既如此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夫君身陷危险,与其等你来接我,不如让我去救你。”   九歌辞别沈傅以后,又只身进入地洞,回到了那间小黑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这里的人抓的人是她,那就一定是存了什么目的,只要她步步拿捏的准,就不怕得不到消息。   九歌回来的时候,屋里亮堂了许多,点上了许多蜡烛,那个孩子也在,只是身上多了些伤,九歌心生怜悯,刚想要过去,就见孩子眼睛里全是惊恐,九歌有些怔愣,她抿了抿自己的头发,“是我,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显然那个孩子受到了惊吓,多看了好几眼九歌眼神才温和一些,九歌见势慢慢靠近,不去触碰他的伤口,只是柔声问道:“你叫什么?”   “水心。”   “水心?”九歌再次问道,孩子却闭口不言了,九歌看了一眼孩子手上的伤,默默坐到他一旁,将自己的手臂露出,上面有一道伤疤,九歌淡言:“这是当年我在军中受的伤。”   孩子闻言,眸光一闪,显然他对这个有兴趣,九歌继续说道:“当时下着大雪,军中三万多人都被困在雪里,我只身一人前去探路,结果掉进了山沟里,很不幸的是我又碰到了一只狼,可能是和我一样掉队了吧,我们都把彼此当成猎物,不知她是看懂了我的意图还是怎么样,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叫也不走,后来我发现她有身孕了,于是我从自己胳膊上割下了一块肉,她乖乖吃了那块肉以后,就离开了,后来我顺着狼的脚印竟然找到了军营,可是很不幸,她被军中的人杀死了。”   孩子的眼睛里闪过惋惜,九歌面上却平静得很,“在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是你的敌人,而真正厉害的人是会把那些敌人变成自己的人,狼不被人所容,那是因为他们会对人构成威胁,要想让人忌惮你就必须变得强大,这样无论是人还是狼都能够存活下来,伤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根本不敢去正视它。”   水心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忽然说道:“你和我娘的一个朋友好像。”   “哦?你娘叫什么?”   水心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只见过一次我娘,那天她和我讲了好多好多,讲到了她的一个朋友,就是……像你。”   九歌摸了一下水心的脑袋,“你爹呢?”   “爹爹说让我保护好娘亲,就走了。”水心话语稚嫩,完全感受不到他内心有什么伤悲,九歌听到这句话心里却是钻心地疼,她吸了吸鼻子,“你爹和你娘肯定是去办大事情去了,等他们办完了就会来接你了。”   水心忽然之间笑了,灿烂浓烈,发自内心,“我娘说了我爹是天上的龙,是……”   水心话还没有说完,九歌就将他的嘴捂住,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忽然胆寒起来,这个孩子难道是皇上的私生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夏叶有凉风》已经开始更新,放上文案: 在夏叶的概念中,人生只有十分钟,前五分钟活着,后五分钟等死。 本来活在地狱的夏叶,没想到遇见傅凉风以后,跳进了另一个地狱,从此她的人生多了一分钟。 “一分钟后把策划案给我送过来。” “哦。” “一分钟以后我要见到这期的稿子。” “哦。” “一分钟以后我要见到你。” “哦。” “一分钟以后民政局见。” “啊?” “给你一分钟,我要个儿子。” “傅凉风,你丫的,有本事你一分钟给我生个娃出来,老娘不干了!” 因为是双开,所以有些紧,我尽量两本都保持日更三千,若实在忙的时候我也会先更一本,那本隔日更,这一本古言还有近十万就要完结了,因为前面铺设的伏笔过多,所以后面会稍稍放慢速度慢慢讲,小谢和小九的感情线也开始有些改变,不过谷子是亲妈,绝对的HE,这个放心。   ☆、今生无归期   外面陡然传来脚步声,在静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阴森,九歌放开水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你去墙角待着,千万不要说话,也不要睁开眼睛。”   水心看到外面有人影,欲站起身来,却被九歌一把拦住,“不要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门就咯吱一声,九歌将水心隐在自己身后,缓缓站起身来,来人是之前戴面具的那一位黑衣人,九歌面色平静,目光淡然,黑衣人明显瞳孔一震,随即冷笑了一声,“想不到你还会折回来,是因为这孩子?”   黑衣人目光阴冷,瞥向九歌身后,九歌心里一紧,将水心紧紧护在身后,“你要抓的人是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此地貌似不太适合做那些个血腥的事情,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九歌深吸一口气,观察着黑衣人的反应,忽然心里一惊。   她是个女子!   黑衣女子樱唇一扬,“好,既如此,我们就换个地方,请。”   九歌回过头看了一眼水心,只见他的小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九歌轻轻一笑,示意没事,然后随黑衣女子离开了屋子。   黑衣女子在九歌面前走着,步子轻巧,九歌小心翼翼跟在其后,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这是一处荒废已久的院子,由于天气阴寒,更是蒙上一层阴森,黑衣女子停在一个屋子前,从袖中掏出一把钥匙,门上的锁咔嚓一声落地,黑衣女子慢慢走了进去,九歌犹豫了一下,还是迈了进去。   九歌刚走进去,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姐,不要!”   是沁儿!   九歌立马将视线转移,只见屋子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女子,脸上满是伤痕,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中衣,上面血迹斑斑,双手被捆在身后,九歌心上一痛,眼里立马渗满了泪水,“沁儿……”   黑衣女子走上前去,将沁儿硬生生拽了起来,然后目光看向九歌,冷笑了一下,“你的小丫鬟还算是忠心,死到临头了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不过一条狗命罢了,竟还如此倔强。”   黑衣女子话语尖酸刻薄,九歌眼圈微红,脸色瞬间冷了下去,“你想要什么?”   黑衣女子双手一甩,沁儿立刻绵软软地倒下身去,双唇泛白,眸子无光。   九歌捏紧双拳,黑衣女子缓缓走到九歌面前,笑得得意而放肆,“我要的是你的命!”黑衣女子脸上刹时间冷意偏飞,伸出手去紧紧捏住九歌的脖子,九歌紧咬着双唇,脸憋得通红,目光却无半分畏惧,这让黑衣女子心中怒意更甚,手上的力道不断加紧。   沁儿双手在身后无力挣扎着,眼睁睁看着九歌被黑衣女子捏住脖子却无能无力,嗓子里一阵腥甜涌上,重重一咳,地上立刻就是一滩血红,她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身上绽开的皮肉被无情撕裂,她强忍着痛来到黑衣女子脚下,接着就是一口咬上黑衣女子的脚踝。   黑衣女子眉宇一皱,低头一看,紧接着就是狠狠将沁儿踢开,说时迟那时快,九歌直接从袖中掏出匕首,狠狠插向黑衣女子的胸膛,黑衣女子吃痛了一声,一脸不可置信,九歌全然不顾黑衣女子,直接抱住奄奄一息的沁儿,沁儿抬起疲惫的眉眼,曼妙双眸里含了隐隐的笑,气息微弱,“小姐……”   九歌的泪水潸然而下,眼前薄雾一片,“是我连累你了,沁儿,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沁儿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拽着九歌的衣角,目光殷切,“小姐……沁儿……此生能伺候小姐已是万幸,沁儿自知……命不久矣,但……但仍有一愿未遂……”   九歌握住沁儿冰凉的手,哭着说道:“沁儿……”   沁儿眼睛半张半合,泛白的嘴唇微微张开,“沁儿……想求小姐……照顾好……水心……”   “水心?水心……是你的孩子?”   沁儿无力点点头,紧接着又是一咳,嫣红染上衣襟,触目惊心,九歌一下子慌了起来,“沁儿,你不要说话了,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我水心他还小,他需要你。”   沁儿的眼睛已经无力睁开,声音里也全是疲惫,“小姐……有一件事我……”   “你有什么事尽管说。”九歌含着泪说道。   沁儿喘了一下继续说道:“老爷的死……不要怪……姑爷……”   九歌闻言如五雷轰顶一般,当即像跌入万丈深渊一般,“我……我爹……我爹……”九歌紧紧捂住嘴巴,可是眼泪却不停地落下来,心就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一般,“啊……啊……”她紧紧捶着自己的胸口,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惨痛,九歌缓缓回过头去,内心立刻寒到极点,“是……你……”话毕,九歌便含着泪倒在了血泊里。   谢子玦拿着茶盏的手微颤,黑瞳里寒光闪过,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容呈,“你说什么?”   “九歌死了。”   谢子玦手一抖,茶盏立刻坠下碎了一地,桌子上的蜡烛几近燃尽,微弱的光落在谢子玦脸上,竟是那般凄惨,烛油如血,滴落在烛台上,红得透亮,却也触目惊心。   谢子玦身上散发着孤寂清冷,忽然他眼底凄然一笑,站起身来,“小九在等我,我要去接她。”   容呈深叹,一把将谢子玦按在了座位上,“子玦,九歌的尸体已经埋在了南国城下,你若还是……”   谢子玦心底大力一抽,双手颤抖,猛地站起身来,似是在自言自语,“我不相信!小九一定一定还活着!你在骗我!我说过我回会去接她的!”   容呈话语里皆是惋惜,“她将九歌带到南国,九歌一路都被她拴在在马腿上,未到南国便已……”容呈心底也是一阵抽痛,没有人信再说下去。   谢子玦全身冷意逼人,听到此话却是再也没能支撑住,身子摇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茶盏的碎片生生扎进皮肤里,鲜血立刻涌出,他却恍若无感,脸色煞白一片,喃喃,“小九……小九……小九……”   容呈见势急忙去拽谢子玦,却被他狠狠推到一边,“滚!”   容呈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便也不再劝解,悄声离开了屋子。   谢子玦在冰冷的地上坐了许久,手上的痛才慢慢传来,但是却也敌不过内心的痛楚,泪意渐渐涌上心头,一点点蔓延开来,啃噬着他的心,曾说过天长与地久,却也忘记深情难白头,他的眼前恍然又是一场大雪,那个女子身着白衣,不顾危险,前来雪中救他,眼底是她小小的影,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在心底散开,忆起旧时,竟是彻骨刺痛。   “小九,我终究还是丢了你。”心中的泪意泛上心头,可是却一直在眶中打转,闷在心头的是万分悲痛,谢子玦紧紧握住地上的碎片,深深扎进了手心,以为这样就可以用这种痛来代替心上的痛,可是他忘记了,心死了,便不会再痛了。   谢子玦眼底深处空无一物,蜡烛已经燃尽,屋子里黯淡无光,只有一道阴冷的月光洒了进来,手心上的血已经干结在伤口处,痛楚也已凝固,“一醉相思,与君相知,既无今生,何来归期。”   崇安十三年十二月,储光帝驾崩,时年五十四岁,庙号归宗,启政二年三月,葬于东陵,同年,容呈登基,扫除乱党苍扶卿等一干人,将其处以极刑,而后大赦天下,自此国泰民安。   七年后。   “师傅,今日你会教我武功吗?”水心拿着经书,冒出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询问着在座上闭目养神的谢子玦。   谢子玦虽然闭着目,可是手里却拿着戒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水心心底一震,将头缓缓缩了回去,可是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打,他揉着自己的头,抬头看向立在自己身前的谢子玦,“师傅,你又打我的头。”   “不打你不长记性,我是不会教你武功的,若再提一句,我便不是你的师傅,就算是你的皇帝老爹来了,我也照打不误,既然入了我门下,就要知我的规矩。”   水心撇撇嘴,“可是为什么师傅会给师妹看剑谱?”   谢子玦捏着戒尺,刚要上手,就只见一个盈黄小影闪过,一个小女孩挡在了水心面前,声音稚嫩,脸上俏皮可爱,“爹,你就不要再打师哥了,他本来就不聪明,再打的话会更笨的。”   “酒儿,你让开,今日我便教训一下他,让他长点记性。”谢子玦作势要打水心,酒儿这时却紧紧闭上眼睛,将小手伸了出来,“爹,你打我吧。”   谢子玦心底一软,长叹了一口气,将戒尺扔在桌子上,甩袖而去,酒儿听到脚步声走远,才缓缓睁开迷蒙双眼,急忙回过身,将水心上下检查了个遍,“师哥,你没受伤吧。”   水心轻轻摇摇头,“我没事,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唉,师哥,酒儿要吃桂花糕。”   “我去给你买。”   “师哥最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什么想说的尽管来留言,想知道酒儿是谁的孩子吗?留言吧,想知道小九去哪里了吗?留言吧,心痛了吗?留言吧,想要红包吗?留言吧,谷子无耻一笑,哈哈,要开始虐小谢了。。。。作者君看到了各种鸡蛋豌豆炮,遁地中。。。。。。   ☆、送上门的徒弟   谢子玦回到房里,刚坐下身来,偏巧有人来报,“公子,外面有一人求见。”   谢子玦自始至终都冷着脸,半晌后淡言,“就说我在病中不宜见人,他若执意求见,就让他在外面候着吧。”   下人领了吩咐立即退下,谢子玦蹙着英眉,沉思片刻,走出屋子,只见方才那个下人又迎上前来,“公子,那人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谢子玦低眉,看了一眼下人手上的物什,是一个香囊,细看上面绣着梅花,忽然他心头一震,“让那人来偏厅找我。”   “是。”   谢子玦垂目紧盯着堂下的人,脸上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只左眼,却也是黯淡无光的,脸颊露出一道细疤,可猜测此人受过很严重的伤,他等那人开口,却迟迟不闻其声,谢子玦走到那人面前,只见他脖子处也有一道伤疤,再细看那伤疤像极了一个字,可是又有些模糊,登时一愣,“你是谁?”   那人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只是喉咙哑着,难辨声色,他一时单膝跪在谢子玦脚下,“我名未决,前来拜师。”   谢子玦朝未决投去好奇的目光,“哦?拜我为师?我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你又想从我这里学到什么?”   “江湖有传,西坞夏庄有一隐世高人,武功高强但是拒不收徒,可是我却打听到他门下有一男一女两个徒弟,闻说只要拿着绣梅花的香囊就可见到,果不其然……”   谢子玦冷冷一笑,“想不到江湖上竟是这样说我的,香囊是你亲手绣的?”   未决点点头,谢子玦摸了一下香囊的针脚,“怪不得这样粗糙,你要入我门下也可以,说明原因。”   “报仇。”未决左眼里立刻溢满仇恨,直直看向谢子玦。   谢子玦收回目光,问道:“何仇?”   “私仇。”   谢子玦冷哼一声,话语温和了许多,“你多大了?”   “不知。”   “双亲可还在?”   “我是孤儿。”   “可有婚配?”谢子玦拿起桌上的茶盏,随意晃了晃,语气十分轻松。   未决一怔,一时忘记回答,谢子玦瞥了一眼未决,只见他双耳有些晕红,眸子深处隐藏着什么,便会意,“看你身量,年纪不大,你应该是有心仪的女子吧,莫非你要报的仇和你心仪的人有关?”   未决脸色一黑,眼中有股狠厉一掠而过,“未决无心。”   “无心便无情,既如此,又何来报仇一说?我谢子玦虽然并没有如江湖所传那般拒收徒弟,但是你,入不了我的门下,走吧。”   未决眸光坚定,双拳紧握,慢慢将另一膝盖也放在地上,“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头顶着天,脚踏着地,无父无母,此生只跪过你一人。”   谢子玦闻言放下茶盏,饶有兴趣地看着未决,“你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不解。”   谢子玦挑眉,“有何不解?”   “江湖谣传,谢家在新皇登基后就满门抄斩了,那你为何还活得好好的,还有传言你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既有诺言,为何还会娶他人为妻?”   谢子玦一笑,“我何时娶过他人?”   “那为何你的女徒弟会喊你爹?”不知是谢子玦的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未决的语气像是在埋怨,他也鬼使神差地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一般。   “你倒是查的彻底。”谢子玦不做解释,未决脸上略显几分不自在,膝盖传来隐痛,他将手放在上面揉了一下,谢子玦低头看了一眼未决,心底一软,“你先起来吧,我不会收你为徒,但是我可以教你武功。”   未决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忽然背上传来一阵痛,他扭过头去,只见一张稚嫩灵动的脸映入眼帘,酒儿拿眼瞪着未决,指着他看向谢子玦,“师傅,我都听到了,你为何要教这个丑八怪武功却不教给师哥。”   未决颜色一暗,目光顿时收回,耳朵更加殷红,仿佛要滴血一般,谢子玦并未看向酒儿,而是瞥向门外只露出一点的脑袋,眸光一冷,“进来!”   未决瞳孔一震,双拳不由得握紧,头更低了一些,水心踏着稳重的步子跪在未决一边,“师傅。”   “你想学武功?”谢子玦的话语平静,难辨喜怒。   水心迟迟未言,酒儿抬起眼睛,滴溜一转,咬着小唇,在一旁扯了扯水心的衣袖,低声道:“师哥说话啊。”   “酒儿你不要说话,让他自己说!”谢子玦冷眼一扫,酒儿立刻乖乖闭上了嘴,这明显就是威逼嘛,自家师哥怎么这时成了个闷葫芦,真是急死她了。   水心抬起头来,正视着谢子玦,一脸坚定,“师傅,水心想学武功。”   未决在一旁听了,眸光温柔了许多,唇角也微微扬起,只听见谢子玦低声笑了一下,“好,既然   如此,三日后,我在后院试一下你们的身手,不过至于用什么方式我还没有想好,你们三人可有异议?”   水心喜上眉梢,愣了愣立刻笑着说道:“谢过师傅。”   酒儿也是笑着点点头,一个劲儿冲着水心挤眉弄眼,未决瞥向酒儿,四目相对,酒儿的笑容登时一僵,随即愣了脸,将水心拽了起来,“丑八怪,看什么看,师哥,我们走。”酒儿牵着水心跑出了屋子。   未决却迟迟没有起身,谢子玦背对着他,说道:“你也下去吧,后院右边有一间空屋子,没有上锁,你就住在那里吧。”   “嗯。“未决起身,可是他的某刚却有些凝滞,一直停在谢子玦的身上,谢子玦察觉,就在他回身的一瞬间,未决立刻转过身去,匆匆离开了房间。   “师哥……”   “说了多少遍,叫我师兄。”水心笑着点了一下酒儿的小鼻子。   酒儿嘟着嘴,拿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不都一样嘛。”   “自然不一样,这就像你做的桂花糕和厨娘做的桂花糕是一样的道理。”   酒儿水眸微动,呆了一会,立刻回味过来,戳了一下水心的胳膊,“师兄,你又欺负我。”   水心眼底皆是宠溺,“这怎么能是欺负呢?我是实话实说。”   酒儿白了水心一眼,自顾自地吃起桂花糕来,默了半晌,忽然开口说道:“那个丑八怪为什么要来找我爹啊?”   水心皱皱眉头,“酒儿,不要叫他丑八怪,他也怪可怜的。”   酒儿不以为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没听他说要报仇吗?总感觉他身上怪怪的,反正我不喜欢他。”   水心知道酒儿的性子,虽有些任性,但也是率真可爱,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想起未决,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那双眼睛吧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酒儿,你先吃着桂花糕,我出去一趟。”   “师兄,你去哪?”酒儿冲着跑出门去的水心喊道,但水心却一溜烟儿就不见了影,酒儿撇撇嘴,“来无影去无踪,也不知道师兄最近在忙些什么,没意思。”   水心一口气跑进后院,只见未决静立在树下,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水心见了心底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暖意,他眸子里略湿,一步一步走到未决身后,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有些话哽   咽在喉咙里,未决眸子一滞,缓缓回过头,水心眼眶里的泪光一下子刺到他的心底,他有些慌张,移开目光,将水心甩开,“你来这里做什么?”   水心心头一震,“你是吗?”   水心的话问的十分无厘头,未决佯装不知,“你在说什么?你若是来试探我的武功,那你就来错了,我不会武功。”   “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水心盯着未决的左眼,他确信,那双暖到心坎里的眸子他不会忘记,以至于刚刚在偏厅他差点失了姿态。   未决单手负于身后,紧紧捏着拳头,转过身去,一滴清泪从眼眶中缓缓流下,心里莫名一痛,“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你走吧,我要休息了。”说完,未决就急匆匆进了屋子,硬生生将门扣上。   水心咬着唇,这时谢子玦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你在此处做什么?”   水心闻言赶紧将脸上的泪水抹去,转过身低着头,“师傅。”   谢子玦来到水心面前,“三日后,你爹会来,到时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水心眸子里闪过惊喜,由于刚刚落过泪,此时眸子更是透亮清澈,“真的吗?”   “师傅何时骗过你,还有酒儿的娘亲也会来,这件事你且先不要告诉她,省得她无心其他,知道吗?”   “嗯,记下了。”   “下去吧。”   “是,师傅。”水心的步子变得轻巧的多,谢子玦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终究还是个孩子。”   谢子玦走到未决房前,刚想敲门,却听见里面隐约传来哭声,他顿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奖问答:酒儿是谁的娃。   ☆、助纣为虐   三日后。   谢子玦端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石桌,因是夏日,所以坐了没多久,谢子玦的额角就渗出了细汗,他睁开眉眼,对立在一旁的吴安说道:“去叫一下水心他们。”   “是。”   这日头都已上三竿了,可是三个人没有一个来到后院的,谢子玦在这里足足等了几个时辰,迟迟不见三人露面,多少有些不耐。   吴安很快就返了回来,“少爷,是皇上来了,水心和酒儿都在正厅呢,至于那人,听下人说昨日他便离了府,去向不明。”   谢子玦瞅着这大日头,也没了兴致,甩甩袖子站起身来,吩咐道:“你去查一下那人的行踪,若是天黑之前他仍然未归,便也就此罢了。”   “是。”   谢子玦来到正厅,只见容呈坐在正座之上,一身私服,虽没有皇威却也气势逼人,谢子玦上前行了一礼,“臣叩见皇上。”   “起身吧。”   谢子玦站起身来,坐到一旁,瞧了一眼仍然跪在堂下不肯起身的水心,又瞅见容呈的脸色不是很好,便开口道:“皇上此次前来可是要将水心带回?”   容呈犹记当年他与沁儿相识相知相爱,沁儿是他安插在苍府的眼线,江湖一直谣传他不能生育,可是无人得知,他悄无声息便有了一个儿子,那便就是水心,可是水心从小体弱,能活到今日已是万幸,他让其跟在谢子玦身边便是想让他多习一些武,可是方才一试,他身上竟然半点武功也无,想来定然不是谢子玦不教,一定是这孩子不好好习武,如此他便罚他跪在堂下。   “子玦,水心悟性如何?”   谢子玦一愣,随后立即回答道:“水心天性聪颖,悟性很高。”   容呈低哼一声,“那为何他半点武功都没学到?”   谢子玦也料到这件事情瞒不了许久,当初容呈将水心交给他就是为了让他交给水心武功,可是水心是个洒脱率直的孩子,有了武功必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样自然就会树敌,他不想教自然有他的理由,谢子玦并没有多少紧张,反倒是平静得很,“是我没有教他。”   “你……”容呈显然有些不悦。   “哎呀,你们在聊些什么,让我也来听听。”一个轻灵女声从外面飘了进来,一个身着樱粉水裙的女子来到堂下,既不行礼也不作揖,大咧咧地笑着,手里牵着刚刚睡起来的酒儿。   谢子玦看了一眼脸色发黑的容呈,低笑了一声,打趣道:“妁泱,你见了皇上为何不下跪啊?”   妁泱扯了一下酒儿的手,酒儿立刻像撒了欢的小马,一下子奔进容呈怀里,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容呈的脸,“皇伯伯,酒儿不要你生气。”   容呈见了酒儿,立刻心就化了,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呀,就知道欺负你皇伯伯。”   酒儿吐了一下小舌头,翻了个身子,看向水心,皱皱眉头,又扭过头去用小手在容呈怀里画着圈圈,“皇伯伯。”   “嗯?”   “师兄他每日都欺负酒儿,酒儿一点都不喜欢他,让他出去好不好。”   容呈怎么会不知道酒儿的小心思,笑了笑,气也解了大半,“要说你讨厌水心皇伯伯还真是不信,在这堂上你最喜欢的可不就是你的水心师兄?”   酒儿嘟着嘴,脸上也没有半分羞涩,直直地看向面带温柔笑意的水心,似懂非懂点点头,“酒儿是喜欢师兄,所以皇伯伯还是快点让他起来吧。”   “你起来吧。”容呈对水心说道,水心谢过后,才缓缓站起身来,乖乖站在一旁,谢子玦在一旁一直打量着水心,总觉得他这几日有什么心事,可是他小小年纪能有什么心事呢?   “妁泱,苏荏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妁泱走到容呈面前,顺其自然将酒儿抱到怀里,然后语气中有些抱怨的意味,“那个死阿荏,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三天两头往外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头养了人。”   “娘,养人是什么意思?”酒儿忽然稚气一笑,问道。   这让堂上的几个人登时一愣,随即都笑开了怀,妁泱无奈摇摇头,“养人啊,就是不好的事情。”   酒儿撇撇嘴,“爹爹做坏事了吗?”   妁泱看了一眼水心,只见他双肩抖动着,唇上却敛了笑意,便说道:“让你师兄带你出去玩,然后让你师兄告诉你,你师兄他学识渊博,什么都知道,快去。”妁泱将酒儿放下,一把将酒儿塞到水心手中,看着两个孩子走了出去,妁泱才大松了一口气,直接大大咧咧地坐下身来,也不讲什么礼数,端起水来就是一阵猛灌。   谢子玦和容呈皆是无奈,谢子玦摇摇头,“哎,真是罪过,南戎小公主跟了我们的苏大夫以后怎么就变成这般了呢?”   妁泱不以为意,“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容呈接话,“那我也没见苏荏像你这般……粗俗。”   妁泱依旧不怒,“大俗即大雅,你们不懂就不要瞎说。”   谢子玦一笑,“我瞅着这苏荏也撂挑子了,你们夫妻俩一个顶一个,孩子生出来不自己养,偏硬塞给了我,酒儿一口一个爹喊着我,弄得我是哭笑不得,也就顺着她了,可你们两个倒好,孩子交给别人就罢了,自己倒是快活去了,整日游山玩水,也不知来看看孩子,若不是酒儿心大,怕早就怀恨在心了,哪有你们这样的爹娘,自己都还是孩子心性,偏非要生娃。”   “那能怪我吗?要怪就怪阿荏,是他太生猛,每次……”   容呈瞪了一眼妁泱,毕竟这种话还是等不了大雅之堂,她也就识时务者为俊杰,赶紧闭了口,乖乖喝水。   这时,吴安神色匆匆,慌忙走进来,给容呈行了礼后,趴到谢子玦耳旁说了几句话,谢子玦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他站起身来,“皇上,府上有事,臣先行离开。”   “去吧。”   谢子玦匆匆离开,直接随吴安来到府外,只见未决浑身带着伤,直挺挺地躺在门口,谢子玦看了一眼未决,吩咐道:“找人把他抬进来,再找人去请傅大夫。”   “是,少爷。”   吴安招呼了几个下人将未决抬回到房里,谢子玦坐在一旁,傅淳修在替未决把着脉,谢子玦的脸上看不出一一丝一毫的情绪,傅淳修摇着头走到桌前,“你从哪捡了这么个活死人?”   “还有救吗?”   “若是我义父还在的话。”傅淳修摇摇头,“他受的不只是皮外伤,心脾已经受损多年,一看就是旧伤添新伤,凭我也只能是尽力。”   谢子玦脸上清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未决,继续说道:“苏荏与你二人合力都救不了他吗?”   傅淳修皱眉,“倒是可以一试,但是此人是谁,对你如此重要吗?”   谢子玦抿着唇,并不言语,半晌后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望你尽力救治”,便离开了。   傅淳修呆呆瞅着床上的未决,心想这又不是个女子,七年了,难不成他家谢兄转性,开始喜欢男子了?这真是奇闻!   水心拉着酒儿来到小桥之上,手中拿着刚刚取来的鱼食,随意一撒,池中的鱼儿纷纷聚拢到二人眼底,酒儿喜滋滋地一笑,“师兄,你还没有告诉我养人是什么意思呢。”   水心耳朵一红,“酒儿为何要知道这个?”   “酒儿就是想知道啊,师兄你该不会是不知道吧?”   水心想了半晌,结结巴巴说道:“就是……就是……不好的事情,若是酒儿在外面养了人,我会不开心。”   水心说完后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也红扑扑的,这时酒儿却又天真地问道:“师兄为什么要不高兴?”   “因为你只能养我。”水心一股脑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可是酒儿却似懂非懂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好吧,以后我只养你,不养其他人。”   合着他家师妹就没听懂是什么意思,水心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无奈,看着一脸稚气的酒儿,忽然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酒儿,快点长大吧。”   酒儿眼睛里漾着水光,眉眼一弯,使劲踮起脚尖才够到水心的额头,轻轻摸了摸,“那师兄你就慢点长,等等我,我都够不到你了。”   水心点点头,忽然蹲下身子仰头看着酒儿,“那我以后就学小狗,蹲着走路可好?”   酒儿率性一笑,一把抱住水心的脖子,小嘴不小心碰到了水心的脸颊,声音甜糯,挠的水心心里痒得慌,“师兄要等酒儿长大啊。”   水心点点头,摸着酒儿的脑袋,“好。”   酒儿松开水心,嘟着嘴说道:“我想要吃桂花糕。”   “我去给你买。”   “不要。”   “嗯?”   “我要师兄背着我去买。”   水心无奈,指了指自己的背,“上来吧。”   酒儿脸上全是稚气,也不知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被苏荏和妁泱知道这俩个小鬼早早就定下了终身,一定不会将酒儿全权交给谢子玦,这完全就是助纣为虐啊。 作者有话要说:  酒儿和水心这完全就是忠犬养成记啊,真心萌到作者君了。   ☆、是祸躲不过   “少爷……”吴安俯下身子,在谢子玦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谢子玦脸色变得凝重,目光停在床上的未决,然后摆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吴安刚刚退出来,就看到傅淳修走了过来,吴安行了一礼,“傅公子。”   “你家少爷在里面?”   “是。”   “那人还是没醒?”   “回公子,没有。”   “好了,下去吧。”   “是。”   傅淳修推开门走进去就瞧见谢子玦眸色深沉,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直接走进房里,把了一下未决的脉,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坐到谢子玦一旁,“是不是还是吃不下药?再这样下去他根本就好不了。”   谢子玦认真地看着傅淳修,“苏荏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但愿他能撑到那个时候。”   傅淳修皱眉,“子玦,你应该能看得出来,他受的伤没有那么简单,你要知道在夏庄武魂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能从那里活着出来就说明他的不简单,你早就归隐,难道还要扯上些江湖事吗?”   “武魂场?”谢子玦冷呵了一声,眸子一下子冷了下去,“武魂场其中的勾当你我都了然,从里面出来的人要么赚了大钱却也丢了半条命,再有一种就是死在里面连命都没保住,很显然未决是缺钱了。”   “这我清楚,我是说他不简单,你留着他会是个祸患。”   谢子玦挑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况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傅淳修终是没有忍住,说道:“子玦,我觉得你对他有些不同,你是不是认识他?”   谢子玦摇摇头,“并不相识,只是觉得他很有意思。”   一个男人觉得另一个男人有意思,这是要出大事啊。   “子玦……”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让下人收拾出来了一个院子,你暂且住在我府上,待他醒来后你再走,可好?”   傅淳修知道是套不出来什么了,便就收住话,起身离开。   谢子玦端起桌上的药坐到床边,舀了一小勺递到未决唇边,然后未决轻轻抿了一口,谢子玦开口说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未决缓缓睁开眼睛,虽然隔着面具,但是谢子玦能够感觉到他的眸子温和了许多,未决撑起身子,他的嗓子依旧哑着,“把药给我,我自己来。”   “你不方便。”   “我可以。”   “还是我来吧。”   “给我!”未决皱眉看向谢子玦,谢子玦轻叹,败下阵来,将碗交到他手上,未决拿过碗来,也不顾药是是否苦涩,仰头一口喝下,然后擦了擦嘴,将碗放在一旁,直直看向谢子玦,“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说你知道我夫人的下落,你见过她?”   未决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是,可是她不愿见你。”   “为何?”谢子玦突然提高声音问道。   未决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她还活着?”   谢子玦沉默了半晌,眸色沉了下去,“七年来,每年月夕我都会收到一个花灯,这是只有我和她知道的事情,我相信这是她给我的信号,所以我一直坚信她还活着。”   “她死了。”未决眸子一暗,如死灰般毫无生气。   谢子玦看向未决,一抹苦笑闪过,“是啊,她死了,七年了,她若是还活着又怎么会不来找我?”   “你就没有想过是你做错了什么?”未决眼神逼人。   谢子玦茫然,“我……的确不知,可是你说你见过她是在什么地方,你是不是在骗我?”   未决忽然一阵冷笑,“没有想到你还是挺痴情的,的确,是我骗你的,这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怎么?被骗的感觉如何?”   谢子玦脸色一阵青一阵黑,最后却只是拿起一旁的碗,站起身来,轻声道:“你好好养伤,等你养好了伤我教你武功。”   一转眼,半月已过,未决的身子恢复得也差不多了,闲时,他就在院内藤椅上小憩一番,谢子玦有时会过来教他几招,但都是些皮毛。   偶尔,水心也会过来瞧瞧他,不过都是偷着他在藤椅上小憩时过来瞥上几眼,不过这诡异行径很快就被酒儿发现,也偷偷跟过来,只要她一喊,未决便被吵得睡不着,起初他还会瞪上几眼,后来索性由着她作弄自己,酒儿慢慢也没有那么讨厌未决了,水心也是有了理由跟过来瞧几眼未决,心里自然也乐得慌。   日子看似过得平稳,可是直到那一日,谢子玦外出办事,几个壮汉闯了进来,将未决带走了,当时酒儿立刻就吓坏了,哭着喊着去找水心。   “师兄,你快点出来!”酒儿在门外使劲拍着门,正在看书的水心听到酒儿撕心裂肺的声音,心一下子坠得慌,立即将书放下,赶紧过去打开房门,酒儿立马扑到水心怀里,哭道:“师兄,你快点去看看,讨厌鬼被人抓走了。”   “讨厌鬼?”水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反应过来后立马甩开酒儿,快步朝外面跑去,可是未决早就被那一行人带走,他喘着粗气,拽着一个小厮的衣襟,眸子中有怒光闪过,“他们把未决带到哪里去了?”   “那一行人往北去了,至于……”小厮话音还未落地,水心便将他甩到地上,匆匆朝北方跑去,酒儿姗姗来迟,也拽起了刚刚那个小厮的衣领,“我师兄去哪里了?”   小厮吞咽了一下口水,一波未平又来一波,他支支吾吾说道:“去……往……北去了。”   酒儿刚想跟上去,就听见了谢子玦的声音传来,“酒儿,你要去何处?”   酒儿听到谢子玦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忍回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一下子抱住谢子玦,“爹,讨厌鬼被人抓走了,师兄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酒儿的哭声里含了委屈,谢子玦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蹲下身子,擦掉酒儿脸上的泪水,“酒儿,不要怕,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好不好?”   酒儿吞咽了一下口水,点点头,回答道:“今日我与讨厌鬼在西院那里,他在看书,我就在一旁逗弄他,可是忽然就闯进来几个人,讨厌鬼眼疾手快,一把将我塞到了西院那个破水缸里面,他和那些人过了几招后便败下阵来,之后就被他们带走了,然后我去找师兄,师兄怕是去救他了。”   谢子玦眉宇锁紧,“他受伤没有?”   酒儿摇摇头,“并没有,讨厌鬼虽然不会攻击可是他的防守做得特别好。”   “我知道了,酒儿,你先回府,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出来了,我向你保证,三天后我一定将水心和讨厌鬼带回来好不好?”   “不好。”   “嗯?”   “还有你。”   “好,我也好好的回来。”   “嗯,爹要小心。”   “好。”   夜深,几声猫叫传来,未决身上传来阵痛,他微微张开眼睛,只见他被五花大绑在一个木架上,而底下是一个血池,里面传来阵阵恶臭,想也知道那里面都是死尸,他强忍住胃中的不适,忽然,头扭向一旁,水心正拿笑眼瞧着他,他的脸上带着伤,显然已经被人用过刑,未决心底抽痛了一下,扭过头来闭口不言。   水心咳了一下,脑袋垂了下来,笑道:“没有想到还能和你以这样的方式相处。”   未决依旧不言不语,可是明显眸子里有泪光在闪烁,水心的手腕被绳索紧紧勒住,有些暗红,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未接见势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不要睡!”   水心似乎像是听到了什么悦耳的声音一般,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抬起头来,笑道:“好,我不睡。”   “那我和你说话吧。”水心试探性地问道,未决过了半晌才冷哼了一声,虽然语气不对,但是水心就当他是答应了,便缓缓开口说道:“这里就是武魂场吧,没有想到竟然葬送了这么多条人命,简直就是没有人性,本来我以为武魂场只是一个比武赚钱的地方,没有想到还会牵扯到人命。”   “蛮力之人从不会顾忌那些所谓的仁义礼智信,他们眼里就只有血腥残暴,人性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个笑话,这里的奴隶被他们当成赚钱的工具,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之后便会弃之不顾,这个池子里的人大多都是那些奴隶,若是幸运的,便会被赏识者带走,虽然依旧是做奴隶,但至少能够保住性命,可是那样的人是少之又少,又会有多少呢?”   “皇上不知?”   “这种事情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哪管那么多。”   “若是日后我……”水心并未将后半句话说出来,但是他的眼神异常坚定,“到了那日我一定会废了武魂场,让他们不再草菅人命。”   未决唇角一勾,笑看向坚定的水心,“但愿。”      ☆、死奴   “武魂场从创建以来,招揽了许多蛮人,势力逐渐增长,可是其残酷的生存方式也为人所惧,在这里人被分成了四等,一等人是各级武皇,以北宫洵为首,共有十人,属于上层阶级,二等人是武士,这等人有一个特点就是武力高强,通过了武皇的考核,三等人是武生,属于被奴役的阶级,但不是身体上的奴役,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有钱的主,但又不是那种有权的,基本上是一夜致富,又或者是码头之类,基本不涉及朝中关系,他们每年都会在武魂场举办的各类比赛中下注,但其中的猫腻可想而知,不过是唇亡齿寒互相依存,至于这第四等人就是真正的奴隶,也是最凄惨的一个阶级,他们被武皇和武士各种玩弄,被当成他们的工具,可是出奇的是他们这些奴隶都是心甘情愿签下生死状的,因为只要他们心甘情愿签下生死状就会有一大笔钱交到他们手上,若是他们有幸活下来了,这钱自然就归他们,但是从血池的惨状可以看出,一个奴隶存活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可是一个奴隶为武魂场赚到的钱可就数不清了,也就是说他们养了一群活死人,其实说白了就是发死人财。”   水心听完未决的一席话后,眼中隐隐含着悲愤,看到脚下漂浮在血池上的尸体,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一种悲凉,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悲戚感。   “所以你是哪一等人?”   未决扫了一眼镇定的水心,淡言,“哪一种也不是,我只是来参加一场角斗,碰巧知道了这些而已。”   “所以几个月前你是在这里受的伤,那为什么他们现在还要抓你?”   “我比赛输了,却偷走了他们的钱,自然是要将我抓回来的。”   “你偷了他们的钱?”水心的语气里满满的疑问,似乎并不是很相信这个答案。   未决点点头,也不做过多解释,“是啊。”   水心面色沉沉,紧攥着拳头,不再多言,这时,铁门被打开,刺眼的亮光传来,二人默契地闭上双眼假装未醒,有两个壮汉抬了一具鲜血淋淋的尸体走了进来,边走边咒骂,说的是蛮话,水心一句都没有听懂,随着扑通一声一个奴隶又完成了他的使命,壮汉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存在,关上铁门就离开了。   水心睁开眼睛,发现未决眼睛一直盯着血池,他低头看去,只见刚刚被放进池中的竟然是一个已经怀有身孕的妇人,双眼大张,惊恐万分,面容已经不能辨识,可是微张的嘴却似乎在传递着她内心的怨愤,再一看,水心的眸子凝滞住,妇人的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隆起的腹部,水心握紧双拳,咬牙切齿,“他们竟然连女人也不放过!”   未决的眸子却是冷得很,似乎摆在他面前的不是尸体而是很平常的东西,他冷言道:“我说过这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她既然签了生死状就要考虑到这个后果,既来之则安之,即便是丢了性命也是她咎由自取。”   水心听了未决的话,心里冷到了极点,可是竟没有半点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的确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水心缓缓开口问道:“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你怕死吗?”   “怕。”   未决冷哼一声,“你可以不必如此诚实的。”   水心蹙着眉,说道:“我怕的不是死,怕的是我的死会给我身边的人带去苦难,我有跌,我怕我死以后他会伤心,我有师傅,我怕我死以后他会想我,我还有……”   “你还有酒儿。”   水心面上一红,“我……”   “所以你刚刚那个问题是个蠢问题,你根本就不会死何来怕不怕这一说法。”   水心过了半晌才点点头,“许多年前,一个朋友告诉我在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是你的敌人,而真正厉害的人是会把那些敌人变成自己的人,要想让人忌惮你就必须变得强大,至今,我仍记得这些话。”   未决问道:“朋友?”   水心凝视着未决眼角的疤痕,泪水竟然从眶中流出,“是,朋友。”   未决淡淡一笑,“你那位朋友倒是有意思。”   水心敛住眉眼,收回视线,“可是她死了。”   未决瞳孔一震,半晌后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既然死了就不可能再活过来,只怕她也不愿再次醒来。”   水心偏头看向未决,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只当她是在做梦,既然是梦总有醒来的一天,她说过会来救我的,我知道她会来,所以我等。”   未决紧咬着唇,忽然一笑,“你还真是傻,我要先睡一会了,你也睡一会吧,说不定等会连闭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水心苦苦一笑,闭上了眸子。   谢子玦打量起眼前的人来,风姿绰约,玉树临风,说貌比潘安都不为过,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是武魂场场主武皇首领北宫洵,果真人不可貌相。   “你就是谢子玦?”   “正是在下。”谢子玦一脸恭敬,这要是放在几年前,他恐怕早就直接往前冲了,七年来他的脾气也是收敛了不少。   “你知道我武魂场做事想来讲求利益,你既然来公然要人,那么你的诚意呢?”   “我手上有苍扶卿,这一点是不是就已经足够了?”谢子玦自信一笑,看到北宫洵的表情后,眼里笑意更甚,鱼儿上钩了。   “你要知道做生意讲求诚信,你……”   “这一点你放心,我不会蠢到用假消息和你换人的,苍扶卿当年杀了我的夫人,这笔账我一直记在心头上,本想一除为快,可是后来我听说南戎小王爵与她有婚约,可是苍扶卿与他人勾结,便将你弃之不顾,你怀恨在心一直想寻机会杀了她不是吗?如今我亲自将她送上门,怎么样,这样够诚意了吧?”   北宫洵忽然一甩手中折扇,仰天一笑,“谢子玦,你处心积虑就是为了今日?妁泱在你那里过得可还好?若是她知道她也是你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你觉得苏荏还会放过你吗?”   “我不在乎,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无论花多久时间我都可以,我等得起。”   “只可惜,你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你的妻子,苍九歌。”北宫洵唇边划过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   谢子玦背后一凉,怔愣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小九还没死?”   “那是自然,她活得好好的,谢子玦,你看似无欲无求,可是你比任何人都要狠心,所有人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当年沁儿若不是被我及时救下,只怕也会因为你的计划而无辜葬送性命。”   谢子玦忽然冷眼扫向北宫洵宝座之后的一抹粉影,只见沁儿从其身后缓缓转出,福了一下身子,“谢公子。”   谢子玦怔住神,一副茫然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北宫洵笑道:“你应该记得几年前,有一个自称杀手的黑衣人去找过你,当时你要他去调查苍九歌的桂花香有什么问题,没错,那个人就是我,而沁儿则是我们武魂场的场主夫人。”   谢子玦身子一倾,若不是及时扶住一旁的桌子,只怕已经倒地,他抬头看向沁儿冰冷的眉眼,质问道:“也就是说你利用了皇上?”   沁儿一笑,“不能是说利用,毕竟像他那样的人你是知道的,他根本就生不出孩子,水心只是一个幌子,水心是我和北宫的孩子。”说完,沁儿还坐到了北宫洵的腿上,勾住他的脖子,一脸妩媚。   谢子玦脑袋嗡嗡地响,北宫洵轻抚着沁儿的脸颊,说道:“我们的交易还存在着,你给我苍扶卿,我把苍九歌未决两条人命都还给你,而至于水心,要看他自己的意思了,是待在亲生父母这里还是要……”   “够了!三日后我会把苍扶卿给你的,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谢子玦狠言之后就脚步沉沉地离去了,似乎这件事情对他打击不小。   谢子玦走后,沁儿立即从北宫洵身上起来,立在一旁,“多谢场主。”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只不过是一场戏罢了,不过你确定水心会留下来吗?而且你放得下容呈吗?”   “放不下也要放,我不能让水心处于危险之中,一旦他成为太子,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我宁愿他恨我,我也不要他当皇帝。”   北宫洵将扇子放下,轻叹了一口气,“你也真是用心良苦,你要不要去看看水心,或者我找人把他放下来,毕竟他也是个孩子。”   “不必,我相信水心可以挺过去的。”   “真是不明白你们女人在想些什么,明明事情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可偏偏选择最极端的方式,妁泱如此你也如此,真是搞不懂。”北宫洵长叹。   沁儿开口道:“只因情深。”   “好在我不懂情。”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希望那一天不要太早到来。”      ☆、相认   谢子玦走出武魂场,刺眼的日光直直照向他的眼睛,他紧紧咬紧了双唇,缓缓闭上眼睛,在长街之上站了许久,一滴泪顺着眼睫缓缓而下,无端划伤了他的脸颊,“小九,你真的还活着吗?”   情深难相守,魂梦又一场。   七年了,谢子玦每年都盼着九歌能够回到他身边,他压根就不相信九歌会那么轻易死掉,以九歌的性子她定是有什么更加重要的事情,当年谢子玦费劲人力物力财力将苍扶卿抓了回来,他将其困在隐蔽的地方,不拷打不逼问,但是不容许任何人接近,每日让人在外面给其送食物,但是不让她接触任何人,寂寞是一个人最大的心魔,他不需要让她受皮肉之伤,但是他要用最残忍的方法折磨她,如北宫洵所言,他比谁都要狠心,连自己都不放过。   门咔嚓一下子开了,屋里的人披头散发,七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人,谢子玦慢慢靠近,眸光清冷,他每靠近苍扶卿一步,苍扶卿便往后爬一步,满眼恐慌。   谢子玦唇角勾着笑,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真应该让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模样。”   苍扶卿满脸尘土,嘴唇上有一层死皮,手上起着小泡,似乎染了什么病一样,她蜷缩在墙角,身子颤抖着,时不时拿眼去看谢子玦,仿佛不认识他。   谢子玦依旧笑着,“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害怕极了,一定会觉得我会杀了你对不对,可是你错了,我不会杀你,我不会碰你一下,我会让你在这里慢慢死去,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独活,七年来,我一面都没有见过你,那是因为我一眼都不想看到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杀了小九,而是因为你是虞夫人和陈王爷的私生女,按理来说你是煜衡同父异母的弟弟,可你却想要利用他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羞耻心在你眼中似乎还比不过几锭银子,你利用小九对你的信任,一次次从她口中得到消息,你想要从她下手击垮先皇,可是你错了,小九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你知道吗?每年月夕我都会收到一个花灯,每年的花灯上都写着同一句话。”   谢子玦一顿,苍扶卿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很是痛苦,谢子玦却风轻云淡一笑,继续说道:“花灯上写着一愿双亲在天永福,二愿夫即在世闺安,三愿良人莫相忘,夫即就是你。”   苍扶卿紧抓住头发的双手上面的血泡已破,鲜血流出,不知为何眼角一湿,她双手在脸上胡乱一抹,鲜血弄得满脸都是,吓人得很,听完谢子玦的话,她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眸子里黯淡无光,整个身子朝向墙里,她的衣服上被虫子咬的全是小小洞,可以看得出她身上被咬的伤痕累累。   谢子玦慢慢走到她身后,“本以为七年的时间就已经足够将你折磨至死了,到头来看怕是小九的灵愿显了灵,用你的一条命去换小九的命也算你还了这债了。”   半晌,苍扶卿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半点生气也无,谢子玦暗觉不对,便向前一步,手还没有碰到她,她的身子就直挺挺地向后仰倒在地上,一双大眼狠狠瞪着谢子玦,脸上布满了血迹,红得凄惨,谢子玦捏紧双拳,缓缓伸出手去……   北宫洵看着被押到堂下的两个人,深看了一眼未决,冲着站在他一旁的奴隶使了个眼色,奴隶便会意将未决带离,整个殿内就只剩下北宫洵水心以及藏在北宫洵身后的沁儿。   “方才你说你自愿留下,你要知道我武魂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   水心昂起头,坚定看着北宫洵,脸上丝毫畏惧也没有,“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哦?你还敢和我北宫洵谈条件?”北宫洵脸上佯装严肃。   “我要当武皇之一。”   北宫洵闻之一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你并没有规定过武皇的标准,论武我确实是比不过你,论财我确实也没有钱。”   北宫洵和沁儿同时掩嘴而笑,北宫洵咳了一声,掩住眸中的笑意,继续说道:“你说的倒是理直气壮,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师傅要来接你你怎么办,你直接说我不回去了就好。”   北宫洵皱眉,朝着身后咳了一声,沁儿怎么会不知道水心的心思,他定是想要调查武魂场的机密,知子莫若母,只可惜他什么都不会查到。   未决回到府上,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白天他陪酒儿吃过饭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直到天黑,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碎掉的声音,他才急匆匆走出屋子。   旁边的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可是房门却是开着的,未决慢慢走了进去,没走几步,门砰地一下被人关上,未决向后看去,突然唇间一凉,随即传来的是痛楚,直击心房,他脑袋嗡地一响,一下子将那人推开,捂着自己的嘴,“你干什么?”   谢子玦一下子将未决抱进怀中,声音颤抖,“小九,我知道是你。”   未决瞳孔一震,双手无力垂下,唇上的痛楚更加清晰,他猛地将谢子玦一把推开,“你在胡说什么?”   谢子玦没有再上前,“我胡说?小九,你是我的夫人,你的一举一动我早就刻印在心里了,即便你声音变了,样貌变了,身份变了,可我照样能够认出你,因为你是我的小九。”   九歌死咬住自己的唇,眼泪无声滑下,“你认错了,我不……”   谢子玦以吻封缄,由起初的粗暴到后来的温柔似水,九歌的泪水顺着面具滑下,她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心上的痛楚一点一点撕扯着她,谢子玦的大掌按住她的头,七年了,他的小九终于回来了。   忽然谢子玦唇上一痛,一阵腥甜入口,九歌趁着谢子玦发愣一把将他推开,谢子玦抿了一下被九歌咬伤的地方,“小九,这是你今夜第三次推开我了,你想一下你真的还要再推开我吗?”   九歌沉默了,过了半晌,她的泪水忽然涌出,无力说道:“我怕你不要我。”   谢子玦心里忽然一阵刺痛,眼角微湿,他的双手颤抖着将九歌揽进怀里,紧紧拥着,生怕下一刻九歌就会消失,“小九,我说过我不会不要你,我……”谢子玦腹上忽然传来一阵急痛,九歌立马再次将他推开,唇边挂着凄惨的笑,“你没有想到吧,我回来的目的不是与你相守相伴,我回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你替我爹报仇,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   谢子玦一手捂着鲜血涌出的伤口,一手撑着一旁的桌子,他忍着痛点了一根蜡烛,屋子里亮堂了些,他眉眼一弯,唇边挂着和煦的笑,“小九,你终于还是动手了,从我认出你的那一刻起我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我知道你和北宫洵早就串通好,要将我引到武魂场,然后将水心留在那里,恰好北宫洵也可以得到苍扶卿,而你也能如愿杀了我,小九,我说过此生我只有你一个妻子,我……”   谢子玦忽然心口一痛,一口鲜血喷出,他倒在地上,可是仍然努力抬起头来笑看着九歌,“小九,我这一生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多陪陪你,我们之间少了七年,我一直在盼着你回来,回来杀了我,当年无论是误杀还是有意,结局都是我杀死了你爹,所以这条命我还给你,况且我的这条命也是捡来的,小九……我的小九真的好傻,这么久了都没有认出我。”   九歌忽然扑通一声跪在谢子玦面前,心痛得半句话都说不出,只是一个劲痛哭,谢子玦皱着眉头,缓缓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手触到九歌的面具时,他心口又是一阵急痛,“我的小九这么好看,怎么能哭呢?”   “你不要说话了。”九歌终于放下戒备,将谢子玦抱进怀里,谢子玦眉间疲惫,“小九……我其实……其实……”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九歌痛哭流涕,拼命摇着头。   “小九,今生我怕是不能再陪你喝青梅酒了,来生,若是来生……”   “你在说什么,你不准死,我不要你死,你说过的,你不会死也不会不要我,小九不要你死。”   “小九,来生早点遇到我,别再丢……丢下我了。”谢子玦唇角挂满鲜血,脸色更是惨白,九歌内心揪紧,立刻抱紧谢子玦,谢子玦喘着粗气躺在九歌怀中,九歌看他这副模样,感到莫名的害怕,“子玦,子玦,你不要说什么来生,我只要你,我只要你的今生。”   谢子玦闻声眼皮微动,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眸,他忽然欣然一笑,“小九。”   九歌抬手擦掉谢子玦唇边不断涌出的鲜血,“子玦,你不要吓我。”   谢子玦眸光一暗,抬起手,轻轻擦掉细君脸上的泪水,唇边仍然带着笑意,他的声音有些微弱,“这一生我让你哭的太多了,对不……”谢子玦话未说完,便含笑闭上了双眸。   九歌立刻慌了神,泪水更是如雨扑簌而下,“子玦,子玦,你不要吓我,你起来好不好,我承认我因为我爹的事情恨过你,可是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辛苦,你比任何人承受的都要多,你没有你面上那样的风轻云淡,你的眉头一直是紧皱着的,你的笑容里总会有那么一抹苦涩,你眼底也有一种对世事的无奈,我知道,你的心思深重一定有你逼不得已的原因,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你比任何人都要脆弱,子玦,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有时间在这里哭哭啼啼,倒不如把他抬进里面去,女人就是麻烦。”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九歌缓缓抬起头来,站在她眼前的是北宫洵,今夜的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衣,目光比以往都要深邃锐利,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一双剑眉下是一对勾人魂魄的桃花眼,看似多情,而薄薄的唇似乎又透着一股冷意,令人不忍多看,北宫洵忽然眉眼一弯,“有什么好哭的,他又死不了,又没伤到深处,只是流点血罢了。”   九歌仍然有些愣神,可是谢子玦突然咳了一声,九歌忙把目光转到谢子玦身上,“子玦,你醒了?你没死?”   谢子玦睁开眼眸,微微一笑,“你想要我死吗?。”   九歌拼命摇着头,“我不要,我不报仇了,我只要你活着。”   “你还是那么傻。”   北宫洵见状忙打断两人,“够了,眉目传情也等着他伤好了再说。”说完,北宫洵就直接上手将谢子玦扶进里间,九歌吸了一下鼻子,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也跟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默默道歉,这剧情狗血的没谁了,深夜写的就是满满诡异Bug啊,谷子写不来虐,本来想着多折磨一下两小只的,没办法,我自己受不鸟,就早点解放他们吧,不过七年了,两人终于迎来了初Kiss,也是不容易啊。   ☆、再施苦肉计   “我知道你不会真的杀我,所以刚刚都是我的苦肉计。九歌刚想进去,就被北宫洵拦在了外面,“你去端些热水过来。”   “好。”九歌迅速离开,不多时就端来了一盆热水,她走进里间,一股子血腥气传来,地上全是沾满鲜血的白布,再一看,谢子玦的脸色比刚刚更加惨白了,九歌虽然见过血腥的场景,可是换到谢子玦身上,她却是一眼也不敢多看。   “你先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九歌捂住眼睛快步退了出去,在外面走来走去,心一直揪得慌,不知过了多久,北宫洵从里间走了出来,“好了,你可以进去了,记住,这几天不要做什么剧烈运动。”   九歌轻声应了一句,就匆匆走进里间,北宫洵将房间里的血步全部收拾好,便离开了。   谢子玦听到声响,缓缓睁开眼睛,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他拉过九歌的手,示意她坐下身来,九歌坐到床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子玦忽然一笑,“傻瓜,你忘记以前我说过什么了吗?我说过日后我会更无耻,你怎么能忘记了呢?”   九歌一愣,没有明白谢子玦的意思,“你……”   ”谢子玦嘴角扬起,眼里全是得逞后的得意,似乎流那么多血都是赚到了。   九歌一咬唇,伸出拳头还没出手就被谢子玦紧紧握住,谢子玦咳了一声,嘴唇泛白,“夫人,虽然是苦肉计,可看在我受伤的份上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九歌想要挣脱双手,谢子玦却越握越紧,双方不断僵持,九歌无奈,“原谅你了。”   闻言,谢子玦依旧没有放开九歌,而是凝视着她,目光直直地落在九歌心间。   九歌心中酸涩,移开目光,“还没有看够吗?”   “少看了七年,我要补回来。”谢子玦回道。   九歌苦笑,“我这脸上全是疤痕,你还能看下去吗?”   谢子玦忽然松开九歌的手,笑看着她,但是不言不语,似乎在等着九歌开口,九歌被他盯得难受,咳了一声,缓缓将面具摘下,随之落下的是一张人脸,很显然,她用了易容术。   虽然早就知道了,可当谢子玦再次见到久违的面容后,心底还是为之一颤,九歌没好气地说,“你以后可不可以笨一些?”   “那你以后可不可以聪明一些,你找谁易容不好,非得要找苏荏,你觉得他会替你保守秘密吗?”   “……”九歌在心底将苏荏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然后忽然看向谢子玦,“你是怎么发现的?还有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其实我一开始就认出你来了,但是只是不确定,你刚来的那一天,我在你的脖子上看到了一个字,是苏。”   “苏?”显然九歌并不知晓这件事情,“你的意思是苏荏是故意留下这个标志,然后让你见到我的时候露出马脚?”   谢子玦一笑,“苏荏也是够义气的。”   九歌心中默叹,“这简直就是一个狼窝啊。”   “这七年来,你是怎么过的?”   谢子玦闻言,眸子有些黯然,“下雨的时候就撑伞去雨里瞧上几眼,下雪的时候就在雪中走几步,想你的时候就睡上一觉,一天一天,七年就过来了。”   谢子玦虽然说的风轻云淡,可是在九歌听来却是凄苦得很。   她转移话锋,“那煜衡他们都过得怎么样?”   “煜衡他过得很好,自从知道苍扶卿的身份后,他就成熟了许多,如今他四处讲学,自在得很。”   说到苍扶卿,九歌的眸色明显低沉了许多,“堂姐,她……”   谢子玦握紧九歌的手,“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不过你放心,我一直保全着她的性命,如今我已经把她送去千安寺了。”   “千安寺?”九歌问道。   谢子玦的手指摩挲着九歌的手,“你不必惊慌,我知道慧安就是叶白苏的母亲,我与她有缘,知道她一人在寺中寂寞,便将苍扶卿送过去了,不瞒你小九起初我是想将她慢慢折磨至死的,可是每年的花灯都提醒着我那不是你所想见到的,所以我自作主张将她送走了。”   “花灯?”九歌皱眉,“什么花灯?”   谢子玦一顿,“每年月夕我都会收到一个花灯,难道不是你吗?”   九歌忽然意识到什么,表情严肃,摇摇头,“不是。”   谢子玦也有些愣神,“那会是谁?你活着的消息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九歌摇摇头,一时半会也想不起什么,谢子玦拍了拍她的手,“算了,不管是谁,总归你是回来了,其他的不重要。”   九歌眸子凝滞,慢慢回神,点点头,“你休息吧,我……”   “小九,我是你的夫君,目前我不想分房睡。”谢子玦说道。   九歌眨眨眼,毕竟七年未见,她耳朵竟有些烫的慌,“北宫洵说你近期不能做剧烈运动。”   谢子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九歌被他看得心里发麻,“你笑什么?”   “我忘记了,我家夫人还是个处子呢。”谢子玦逗趣道。   九歌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恍然未闻,抽出手去,站起身来,背对着谢子玦,“我去厨房做些东西,你先歇息着,我很快就回来。”   夜色渐深,九歌早就做好了粥,可是谢子玦沉沉睡去,九歌只好一直坐在床边,傻傻看着自家夫君会周公。   谢子玦眉头紧皱着,九歌伸出手去轻轻抚平,“子玦,七年来,让你受苦了。”   “没事。”谢子玦忽然睁开眼睛,抓住九歌的手,微微一拉,九歌倾身,他的大掌握掌控住九歌的脑袋,在唇上摩挲了几下后,才将九歌放开。   九歌躺在谢子玦胸膛之上,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鼻间一酸,她赶紧伸出手将泪擦掉,“子玦。”   “嗯?”   “我想你了。”   一句话触到谢子玦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只是一句简单的情话,可是对于相离七年的他们来说确实弥足珍贵的,甚至说是一种奢侈。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不知道!”   “好,我不知道。”谢子玦无奈地拍着九歌的背,说道。   九歌突然离开谢子玦的怀抱,质问道:“你不知道?”   “啊?”谢子玦被她问的一时有些怔神,”是……是……是你说我不知道的。”   九歌看着谢子玦慌张的样子,忽然笑道:“真是个痴郎君。”   谢子玦低哼一声,随后拍了拍身旁,“躺下来吧。”   九歌这次没有拘谨,直接躺到谢子玦一旁,紧紧抱住他,对于九歌的主动,谢子玦有些招架不住,“你……”   “不要说话。”   “……好。”   过了半晌,九歌忽然开口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有啊,只是来日方长,我不急,不过你要是想现在说,我也不介意。”谢子玦挑眉说道。   九歌白了他一眼,慢慢说道:“七年前,我和沁儿同时被堂姐抓住,后来我受了伤,晕了过去,沁儿告诉我她有办法救我出去,那时是我第一次见到北宫洵,原来沁儿是武皇之一,虽然知道了这个,但是我并没有怪她,因为人生在世,谁都有无奈,不过立场不同罢了,她要救我,我没有答应,他们离开后,堂姐就把我带到了南国,不过她并没有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京城里会把我的事情传成那个样子,我知道后哭笑不得,虽然堂姐没有杀我,但她每日都会在我身上划一刀,她还没有伤到我的脸就被你找到了,那时的我知道我爹的事情,对你只有恨,根本没有想太多,我就找到了北宫洵。”   “所以……你一直都在武魂场?”谢子玦瞪大眼睛问道。   “是,不过七年来我只有在月夕那天才会出来,见到你好几次,似乎有好几个姑娘惦记着你呢。”九歌打趣道。   谢子玦却撇撇嘴,“这太不公平了,七年来,你见了我那么多次,而我一面都没有见到你。”   九歌被谢子玦的表情逗笑了,“你这不是见到了吗?本来打算暗中下手杀掉你的,后来我实在想见你,就佯装求师。”   “本以为我是螳螂捕到了你这只蝉,没有想到你竟然是那只黄雀。”   虽然是夸人的话,但是九歌怎么听怎么别扭,小脸皱在了一起,“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清楚,我最后一定会原谅你,可是子玦,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歌问题一出,谢子玦就像松了一口气一样,“当年太子放的那场大火,所有人都死了,在你晕倒之后,我便想带着你离开,可是太子这时突然出现,我将你放在一旁,我与他二人撕破脸,撕斗一番,太子忽然自行了断,死在了自己剑下,这就是当时先皇并没有追究太子责任的原因,太子本就是先皇眼中钉,除去当然正中他下怀,可是当我回身却发现你不见了,我一时慌了神,发现是一个黑衣人劫走了你,我便一路追赶,见其身手并不是十分灵敏,在追上他以后,我直接一剑刺了下去,我没有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不出意外,结局之前不会有大虐了,前提是作者君不犯病的话。╮(╯▽╰)╭   ☆、此生不换   九歌深叹,“七年已过,你我早已不似当年,对于那些朝堂上的事情我一直置身事外,可是没有想到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一枚棋子,树欲静而风不止,子玦,既然我现在已经回来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就离开好不好?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谢子玦抚弄着她的头发,有些困意,轻声“嗯“了一下,九歌继续说道:“去把水心接回来吧。”   谢子玦眉宇紧皱,“只怕……沁儿不会答应的,若是被皇上知道她还活着,皇上一定会把她带进宫中,这样于她于水心都不是一件好事情,我之所以不教水心武功就是希望他远离那些是非,我希望他能够无忧无虑长大。”   “可是你应该看得出水心他想要的东西。”   “沁儿为了将水心留下,对我撒了谎,她说水心并不是皇上的孩子,这种缓兵之计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是就是由于能够看破,我才不忍拆穿,一旦进宫,那就是一生,以沁儿的性子一定不会与那些个嫔妃相争,但是皇上对水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沁儿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再想抽身,就很难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水心愿留就留,愿走就走,毕竟他还小,未来于他而言还有许多的路要走,我相信皇上会理解的。”   九歌双眼迷蒙,“子玦,我想在我们离开之前回一次京城。”   “嗯,我陪你。”   一个月后。   酒儿被妁泱抱在怀中,小眼红肿,眼睛一直凝望着渐渐远走的马车,此时,谢子玦和九歌正坐在里面。   酒儿搓着自己的眼睛,带有哭腔,“娘,师傅和师娘什么时候回来?”   妁泱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苏荏,两人相视一笑,苏荏摸了一下酒儿的小脑袋,“有缘定会再见。”   酒儿似懂非懂,“那……师兄呢?他是不是也要走?”   妁泱轻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师兄说了,你最近吃了太多桂花糕,他都快背不动了,而且还把腰伤着了,所以一时半会是不会走了。”   酒儿的小脸皱在一起,看向苏荏,“爹爹,酒儿胖了吗?”   苏荏看了一眼酒儿,笑道:“酒儿自己说呢?”   酒儿撇撇嘴,没再说话,趴在妁泱肩头,低声轻喃,“反正师兄在哪我就在哪。”   苏荏和妁泱无奈地摇摇头,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谢子玦和九歌抵达京城,首先来到了千安寺,他们先去见了叶夫人。   “两位施主,叫我慧安吧。”   谢子玦和九歌都知规矩,便称叶夫人为慧安,聊了几句,九歌便提起了苍扶卿,便知此时她正闭关,九歌知她不愿见人,便也不再勉强。   两人在离开前,谢子玦望着慧安的脸,忽然悲戚上头,也许一别便是此生不见,他在转身离开时,忽然握住九歌的手,面向慧安的背影,连磕了三个响头,心中默念:娘,孩儿不孝,如有来生,定当相报。   谢子玦和九歌在京城走了一圈,最终来到了将军府。   九歌抬起头来看着头顶几个烫金大字,赫然写着将军府,过往种种涌上心头,她忽而一笑,“走吧。”   谢子玦不解,“不进去看看吗?”   “进去只是徒增伤感罢了,走吧。”   谢子玦没再多言,执起九歌的手,悄声离开,大街上热闹非凡,九歌的心情得到了舒缓,可是她忽然顿住了脚步,谢子玦偏头,发现她目光凝滞,他顺着九歌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是阿泽,他挽着一个女子的手,那个女子小腹微微隆起,九歌欣慰一笑,背过身去,待阿泽走远她才转过身来,谢子玦紧握了一下九歌的手,九歌眼里含着泪花,抿唇一笑,“该走了。”   “嗯,对了几日前煜衡来信,他要与子衣完婚了。”   九歌眉眼一弯,“真的吗?”   “嗯。”   “缘分这种东西。”   谢子玦敲了一下九歌的额头,“好了,走吧,再不走这天都要黑了,你说我们先去哪里?”   “我带你去南国吧。”九歌开玩笑道。   “有美人吗?”   “我算吗?”   “不算。”   “……”   “你是夫人。”   “小九。”   “嗯?”   “其实……”我是你的苏哥哥。   “什么?”   “我爱你。”   ……、   两年后。   西坞城北有一家医馆,有三个甩手掌柜,两个郎中,外带还有几个小鬼,此医馆日日都有人来就诊,可谓是风生水起。   九歌躺在吊床上晃来晃去,阳光映在她的脸上,双颊泛着红光,而坐在一旁的谢子玦,一手端着一盘桂花糕,一手翻着账簿。   九歌打了个饱嗝,翻了个身子打起盹来,谢子玦的手有些酸麻,目光转向九歌,见她睡熟了,便将桂花糕放下,盘子还没落下呢,九歌的声音就幽幽传来,“继续端着。”   谢子玦一咳,“是。”   九歌伸出手去一阵摸索,终于抓到一个桂花糕,九歌睁开眼睛问道:“怎么样,这个月赚了多少?”   谢子玦一叹,“夫人……这……”   九歌撇撇嘴,“两年前,你说要带我去游山玩水,结果刚去了两个地方就因为银两不足,只能回来,为了赚钱,不得不把苏荏和傅淳修捎带上开了这个医馆,可是这都两年了,难道还不够吗?”   谢子玦将账簿合上,“夫人,我觉得……”   “师傅。”谢子玦话音刚落,挺着大肚子的妁泱便牵着酒儿来看两人,九歌见势,忙从吊床上抽身,赶紧扶着妁泱坐下,“你看看你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出来走动?”   谢子玦看了一眼酒儿,酒儿便会意跟着谢子玦屁颠屁颠去了旁院。   妁泱看着师徒二人离开,才开口问道:“九歌,你和子玦成亲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吗?我看子玦倒是很喜欢孩子。”   九歌面带愁容,“我们其实都很想要孩子,子玦……他……他也很努力。”   “……”妁泱咽了一下口水,难不成谢子玦那方面有问题?   九歌看妁泱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多了,九歌赶紧解释,“其实我觉得可能是时候没到吧。”   妁泱拍了一下九歌的手,“会有的。”   日头落下,太阳的余晖洒在九歌身上,暖洋洋的,谢子玦收拾完医馆,便回到小院,见九歌坐在亭子下,他便走了过去从身后拥住九歌,柔声问道:“想什么呢?”   九歌靠在谢子玦怀里,从袖中拿出两个香囊,“子玦,你还记得几年前咱们在江都客栈遇见的那个妇人吗?”   “赠你香囊的那一个?”谢子玦瞥了一眼九歌手中的香囊问道。   九歌点点头,她将香囊放在两只手中,她举起右手的那个香囊,“这一个香囊是我娘给我的,和那个妇人赠我的针法花样一模一样,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是我知道那个妇人一定知道我的身份,而且……”   “而且什么?”谢子玦眉间变得沉重。   九歌将香囊收进袖中,她轻轻闭上双眸,有些疲惫,“而且……我有些累了,想睡会。”   谢子玦无奈地摇摇头,握住九歌的手,“睡吧。”   九歌眼角渗出泪来,三天前她把这两个香囊交给傅淳修,结果傅淳修的话让她大惊。   “这两个香囊里都含有麝香,你佩戴的日子已经不短了,我想这两年来你应该小产过吧,为什么现在才把这个拿出来?”   “我起初没有想到是这个,一年前小产过一次,当时子玦去江都了,他回来时我已经恢复过来了,也就没有告诉他,这个香囊……是我娘给我的。”   “你现在吃我给你配的药,也许还有可能。”   “有多少?”   “我只能说尽力。”   九歌缓缓睁开含泪的眸子,“子玦。”   “嗯?”   九歌握着谢子玦的手,轻声问道:“你喜欢孩子吗?”   谢子玦吻了一下九歌的头发,“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想知道,你喜欢吗?”   谢子玦眼里一亮,“只要孩子的母亲是你,我都喜欢。”   九歌苦笑,“如果……我不能生,你会嫌弃我吗?”   谢子玦皱眉,“傻瓜,我怎么会嫌弃你,孩子早晚都会有的,不要想那么多。”   九歌紧紧握住谢子玦的手,“子玦,我很自私的,如果我真的生不出来,你不可以抛下我,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可能把你让给别人。”   谢子玦察觉出九歌的不对劲,他手上一烫,九歌的一滴泪滴在他的手背,他放开九歌,蹲到她的面前,只见她梨花带雨,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轻轻将她的泪拭去,“怎么哭了?”   九歌凝望着谢子玦,忽然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你是我的人。”   谢子玦一愣,随后一笑,“好,我是你的人,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人。”   谢子玦将九歌拥进怀中,九歌哭累了,便在谢子玦怀中睡着了,此时太阳已经落山,谢子玦吻了一下九歌的手背,“傻小九,就算没有孩子我也不会抛下你,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媳妇怎么可能说放你走就放你走呢。”   九歌躺在谢子玦怀中嗯哼了一声,梦里梦见了一个娃娃,白白嫩嫩,声音稚嫩,一口一个娘亲,她唇角扬起。   天涯海角有君相伴,此生有你千金不换。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意犹未尽,是不是还有很多疑问,是不是觉得作者君烂尾了,你们猜作者君会如何处理呢?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继续猜吧,作者君傲娇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